茉莉頭

=========================== 第九節 呵，妳是美麗的葉瓣，夾入我深命的底層；妳讓我癡迷沉醉，妳讓我飄然自忘。 唯，工作、讀書把初初愛戀的妳我，分隔兩地；「距離」煎熬我的思念，我迫不及待地計畫隔週北上看妳——七天，七天，狠狠地橫在我們中間。 當我診察小狗的口鼻，卻看見時間在狗眼上打盹，我氣得立刻搖醒；當我檢視小貓的乳房，卻看見時間在貓肚上坐禪，我驚得急忙叫喚；喔！時間的步子是綁上了鉛塊鐵條麼？怎麼一分一秒那麼緩？ 終於度過緩慢的四十三萬餘秒，今天是週末，再十個小時，我就要驅車北上；我就要再看見我日思夜想的，妳。 我每個毛孔都在高歌，我每條肌肉都在跳舞，我走到診所的鐵捲門前，我要快速用掉這十小時；於是，我吸一口，嘩啦啦地拉開這一天的開始。 但這一天的開始，讓我極度意外。 ====================================== 敬請待續⋯⋯ 如果您讀得喜歡，請至我的臉書專頁按讚，謝謝。 https://www.facebook.com/zfqsnovels (原作者於 2013-03-24 19:53:07 重新編輯過) (原作者於 2013-03-24 19:53:45 重新編輯過) (原作者於 2013-03-24 19:58:21 重新編輯過) (原作者於 2013-03-24 19:59:30 重新編輯過)

＝＝＝＝＝＝＝＝＝＝＝＝＝＝＝＝ 第十節 1976年8月31日 颱風過後 女人還沒上小學，就學會了『絕望』。 還是女孩的女人，幾乎確定爸媽不會來，卻依然每日到門口癡等；癡等著每輛經過的計程車，望著計程車疾駛不停的輪胎——她不懂得車子輾過路面時，她心尖上一陣陣酸酸刺刺的感覺叫心碎；更不懂得那週而復始的心碎感受便是「絕望」。她都還沒上小學呢，已淋漓盡致地體會了這樣老沈的情緒。 女孩隔天就要上小學了，奶奶早帶她去學校報過到——不是說好要到爸媽的學校去唸書嗎？怎麼在爺爺的學校報到？女孩魘著問題不敢問，只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藏著疑惑，在那裡盼望著爸媽可以突然出現，為她解答。 爸爸是來了，就在小女孩就學前的這一天；但女孩不知道，爸爸不是要來解答女孩的疑惑，更不是要來實踐自己的諾言。 小女孩聽見爸爸跟奶奶說，在昏暗的廚房裡面：『差一點又流掉，總算保住了⋯⋯』 ＝＝＝＝＝＝＝＝＝＝＝＝＝＝＝＝＝＝＝＝＝＝

＝＝＝＝＝＝＝＝＝＝＝＝＝＝＝＝ 女孩很怕聽懂下面的話，便閉起眼睛，摀住耳朵，身體緊緊粘著爸爸的褲管，死硬不肯離開一步。 只不過後來，她仍是淚眼婆娑地被扯開；爸爸的背影，在她拚命的哭喊聲中遠去，在爺爺嚇人的喝斥聲裡隱沒；她那時候她傷心絕了，卻也似乎意識到，她要很久很久，都回不了爸媽的家。 第十一節 極度意外的是，捲門外，不是堆積著結實的十個小時；不是堆積著一整天的期待；而是亭亭玉立著期待中的妳；是妳竟然真真實實地出現在捲門外邊，我的面前…… 我喜出望外，緊緊瞅著笑盈盈的妳：「妳怎麼來的。」 「搭噴射客機來的。」 「噴射客機？」 「我心裏的噴射客機。」 妳眉眼都在笑，神韻都不一樣了。我心裏動了一下，卻又聽見妳連聲音都顯得高亢：「我今早看見兩個太陽。」 妳滿眼是笑，像一朵恣開的牡丹；可我心裏的妳，是一朵素靜的花朵，開在山谷那種。但我感染妳的喜悅，想是我們的愛情讓妳飛揚，便脫口而出：「我昨晚夢見兩個月亮。」 我邊說邊瞅著妳，瞅著瞅著卻見妳兩眼一紅，眼內汪汪的淚就要滿出來；我心慌了：「怎麼了，我說錯話嗎？」 ＝＝＝＝＝＝＝＝＝＝＝＝＝＝＝＝＝＝＝＝＝＝＝

＝＝＝＝＝＝＝＝＝＝＝＝＝＝＝＝＝＝＝＝ 「不是……」妳才說，淚卻連翻滾下；我趕忙擁妳入屋，拉下捲門：「妳怎麼了？」 妳無言地眼淚直流，我不知怎麼辦，便引妳進診間後面的小房。 那是我的房間，房裏只有一張床，什麼都沒有，我只能讓妳在床沿坐下。 妳還在流淚，晶瑩的淚珠，自妳白皙的臉龐滾落，濺散到妳細緻的手；多麼叫人心疼的淚，我想用手去拭；但淚太多了，我情不自主地心疼，心疼地吻上那些淚，欲想將妳無由來的傷心全吻到我的身體裏。 吻著，吻妳柔軟的手，那淚鹹鹹涼涼的；吻著，吻妳柔軟的頰，那淚溫蒸著妳的氣味；我吻，吻妳柔軟的頸，那淚講述著妳不出口的話語；我吻著，越吻越深，吻得心顫，吻得心燙；然後，我聽見妳說：「我等你，等了二十年了。」 一句話撞得我目眩心迷，我更深地吻妳；而妳卻停不了流淚，妳的淚一如琉璃珠子，婉轉在妳暖水般的身；我接，我捧，我分不清暖水與珠、我分不清興奮和緊張、我分不清愛戀跟慾望；我分不清自己與妳；啊——呵——我即將滅頂，滅頂在妳的身體裏；哦！不，我不能，我必須出來…… ＝＝＝＝＝＝＝＝＝＝＝＝＝＝＝＝＝＝

＝＝＝＝＝＝＝＝＝＝＝＝＝＝ 可，妳卻是只是清明地流淚；不見我的目眩，不見我的緊張，不見我的慾望，不見我喘喘在妳暖暖如水的身體。 妳靜靜地流淚，從頭到尾，彷彿亙古的悲傷，讓妳泌珠如串。 我從滅頂的顫悸裏清醒，學妳，靜靜地躺；靜靜地躺，久久妳說：「你真的是我等的那個人嗎？」 此話如錐，直扎我虛空的心穴：「對不起，我情不自禁，我冒犯妳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我要等的那個人。」 我轉過臉來，親妳的額。我說：「妳記得嗎？我說過我夢見仙女像妳，其實，我夢見的就是妳；而且在沒有見過妳的時候，我就夢見妳；那夢的景象好清晰，夢見以後，就忘也忘不了。」 妳聽了，眼眸一動，剛歇的淚水又漱漱地流下；我將妳攬進我的胸膛，從胸膛，我聽見妳：「是你，我等的就是你；你知道嗎？二十年了，或者說，從我懂事以來，我過得好孤單，好辛苦；我多想有一個人，能讓我講講全部的秘密；我被那些秘密壓得透不過氣來，我真怕，我承受不下去會崩潰掉。」 ＝＝＝＝＝＝＝＝＝＝＝＝＝＝＝

＝＝＝＝＝＝＝＝＝＝＝＝＝＝ 妳停頓了一下，接而繼續讓聲音在我的胸膛顫抖：「你知道嗎？我國中的時候，會害怕一個老師，害怕到躲在菜市場的公共廁所一整個早上；那廁所很髒，但我躲著不敢出來；我也不是怕她打，就是怕面對她那雙憎惡我的眼睛，或者怕面對不知怎麼繼續的日子。記得有一晚，我爸媽半夜，陪著我聊，問我是不是壓力太大，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但我怎麼說，我怎麼說；我什麼都沒說；我只說，我想消失掉；我媽聽了就哭起來，說我不應該這樣讓他們傷心；我爸聽了就一直抽煙；可我看著他們，覺得一切都好荒謬，好荒謬，你知不知道？好荒謬。」 「嗯。」我靜靜地聽妳，想讓妳在沒壓力的情況下，把曾經鬱積在心靈深處的結打開。 「有時候，我不知道什麼才是真的；有時候，我不知什麼叫邪惡；前一陣子，我們國文課講到莊子；我就問我自己，殺人是錯的嗎？可動物也會自相殘殺，那是錯的嗎？牠們會有一套價值觀來評判自己嗎？人類所謂的道德放在他們身上不是很荒謬？那人類的道德體系和法制體系其實本身也沒有所謂的真理性，不是嗎？」 動物世界和人類世界不一樣，那是因為人類世界太複雜了，如果沒有任何規範，那人類社會會全亂了套。我心裏這樣想，但卻不想插話而打斷妳的情緒。 ＝＝＝＝＝＝＝＝＝＝＝＝＝＝＝＝＝＝＝＝ 如果您讀得喜歡，請至FACEBOOK按讚： https://www.facebook.com/zfqsnovels (原作者於 2013-03-25 08:38:08 重新編輯過)

＝＝＝＝＝＝＝＝＝＝＝＝＝＝＝＝ 妳繼續說著：「人類到底應該道貌岸然地偽裝自己，還是真心坦露自己和動物一樣的真實；如果什麼事都可以坦蕩蕩的，什麼事都沒有莫須有的罪名套上去，那世界是不是就可以真實一點？如果什麼事都可以袒露在陽光底下曝曬？那世界是不是就不會有陰暗面；所有所謂的邪惡與善良，所有所謂的殘忍和仁慈都可以等量齊觀，不分優劣；如果這樣，就沒有任何事情需要保密，也就沒有任何保密的痛苦跟鬱恨，對不對？想想，我爸媽應該比我更痛苦吧！因為他們知道的真相更多，但為什麼他們能保護秘密保護得那麼好，保護得秘不透風，你從來不會在他們的眼角嘴邊發現任何破綻，一絲絲都不會；彷彿那件事不曾發生。可我不一樣，我被那件事給魘住了；那件事侵吞我，佔據我，就像現在，我連想說出來都會有困難。」 ＝＝＝＝＝＝＝＝＝＝＝＝＝＝＝＝＝＝ (原作者於 2013-03-26 06:31:14 重新編輯過)

＝＝＝＝＝＝＝＝＝＝＝＝＝＝ 我拍拍妳的胸，側身聆聽妳：「慢慢來，放輕鬆。」 「不、我沒辦法輕鬆，我辦法！」妳激動地說：「一個晚上、一個晚上就夠了；就夠毀了一切，毀了我全部的世界，毀得乾乾淨淨。」妳啜泣起來，聲音接續不上：「那是殺人！那是殺人！我看見了……我全看見了，我不敢講……我不敢講，我什麼都不敢講……我很害怕……我很希望那只是一場噩夢⋯⋯」 我心裡一驚，殺人？這是形容詞嗎？還是妳真實目睹⋯⋯不、不可能；妳只是比較激動，我必須讓妳平靜下來：「不怕，不怕，我在這裡；妳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放輕鬆；慢慢來，想說就說，就只有我在，說出來讓我分擔，妳會感覺比較好了。」 我試著緩和妳的情緒，妳卻突然抬起汪汪的淚眼：「會嗎？會嗎？可是我很怕變成洩漏祕密的罪魁禍首！如果我說出來，這世界就全毀了你知不知道？都是我，都是我，要是我當初不要看到，那一切根本就沒事了！是我的看見，是我的看見，毀了一切，毀了我的世界⋯⋯」 ＝＝＝＝＝＝＝＝＝＝＝＝＝＝＝

＝＝＝＝＝＝＝＝＝＝＝＝＝＝ 「怎麼這麼說？怎麼把責任攬在身上？」 「可是我看到了呀！為什麼要讓我看到？我又無力阻止⋯⋯」 「這跟妳沒關係，妳不能自責；這不是妳該負的責任⋯⋯」我還想勸慰妳，卻聽見有人敲門；我瞄一眼時鐘，糟糕！早過了門診時間。「妳等一下，有人敲門。」於是我匆匆起身穿衣。 我以身攩著門縫而出，小芳見我，劈頭就問：「老天，你該不會睡到現在吧？我今天遲到，你也睡這麼晚。」 「哦！我頭很痛，爬不起來。」 「你收音機在響啊？怎麼我剛還聽見講話聲。」 ＝＝＝＝＝＝＝＝＝＝＝＝＝＝＝＝＝＝＝＝＝＝＝＝

＝＝＝＝＝＝＝＝＝＝＝＝＝＝＝ 「是啊！我昨晚失眠睡不著，就聽收音機，一直響著，也沒關。」 小芳「喔」了一聲，轉身要到掛號室，我連忙說：「我們今天休診好不好？我沒睡好，頭又痛。」 「你不早說，害我白跑一趟。」 「對不起啦！」 「對不起？下次再這樣，要賠我車馬費。」 「是！總管大人。」 好不容易打發走小芳，我趕緊回到房內。 房內，一片白光從窗外漫進來，晃晃的；妳不知什麼時候睡了，我不敢吵妳，就站在床邊看妳睡覺的樣子；妳睡覺的時候，眉頭還是鎖著，想必是那心事纏妳；晨冉，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壓抑在妳的心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