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頭

=============================== 那嗡嗡共鳴震得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我不知道，我沒什麼熟的餐廳。」 　　 「沒關係，我們再聯絡好了，我想好了餐廳再打電話給你。謝謝你，我家到了。」 　　 「那，那再見，再聯絡。」 我多想再延伸話題來留住妳，只多幾分鐘也好；但此刻，我只能呆成一座「望妳石」，除了品讀妳的背影之外，便是呆坐在方向盤前。 　　 第六節 1990年1月2日 天清氣朗 女人知道男人對她有好感，她向來能夠敏銳察覺別人的情緒；但她仍然決定要請他，表面上她說是為了謝他，實際裡，她無由來的想朝那好感傾靠。這同她以往慣常回拒善意是有差別的，她自己知道。 的確，表達謝意是現意識裡的一個好借口；但潛意識裡呢？這個男人，潔淨、單純，還有那可以勾人心扉的羞澀？ 女人於是回應；回應一頓餐點，或者，更多⋯⋯？ 夜裡，女人回到家，心顫顫地。 ============================ 今天多貼點，昨天BBH當機

＝＝＝＝＝＝＝＝＝＝＝＝＝＝＝＝＝＝ 第七節 我不是沒有戀愛的經驗，但這一次，我卻彷彿著了魔，全身處在一種難以控制的情況；一頓午餐下來，我幾乎忘了從我嘴裏滾滾而洩的語言是什麼；我只記得我的心熱燙燙的、臉熱燙燙的、唇熱燙燙的；很多話就在這種亢奮的情況下脫口而出⋯⋯ 喔！我記起來了；我說，整個餐廳佈置得典雅浪漫，但只有妳能吸引人的目光；我說，我夜夜夢見仙女，貌美如妳一樣：我說，磁瓶裡的玫瑰雖美，卻不及妳千分之一的秀色可餐⋯⋯ 我說，我說，我決心釋放自己；我仗著幾分大膽，我仗著情緒炙炙，我像毛衣被驕陽烘烤，更像乳豬被營火烹熟；我任憑自己搭上知覺的雲霄飛車，我不能控制自己，恍如微醺地縱肆在妳的眼前…… 　　 而妳，妳淺淺的抿唇，妳深深地埋頭；妳酡酡地如春蕊臨風的羞怯，我不敢解讀，亦無能解讀；我只捧著妳一顰一笑，一投足一舉手，在我滾燙的心尖，嘆。 ＝＝＝＝＝＝＝＝＝＝＝＝＝＝＝＝＝＝

＝＝＝＝＝＝＝＝＝＝＝＝＝＝＝＝ 餐後，我們隨性漫步在公園，天南地北地聊；蟬聲為伴，微風薰然，我聊我的動物，妳說妳的音樂；像久違不見的朋友，許多生活的篇章，盡要悉數翻掀著給對方同享⋯⋯ 我們繞著公園一圈又一圈；有時候並肩坐在臨湖的座椅上，有時候共立在涼亭中遠眺；有好幾刻，我都衝動地想握住妳的手，就那麼牽引妳進入我的感情、我的生活；但妳是翩然的蝴蝶，停駐在繚繞我身畔的香氛花氣中；我深怕我一伸手，就要驚走了妳！ 　　 這刻，美麗的黃昏如昔而降，而妳在船；在小小的船，也是碧汪汪的水，但鼓水的是我的槳；我向湖心划，目睹美麗的落日襯妳，神魂俱忘的一剎，我被銷熔在暮日的金黃。 ＝＝＝＝＝＝＝＝＝＝＝＝＝＝＝＝＝＝＝ (原作者於 2013-03-24 17:49:40 重新編輯過)

＝＝＝＝＝＝＝＝＝＝＝＝＝＝＝ 夜撥夕照如簾，益加神秘妳的情思，包覆入晦深的黑暗。 但我的滾燙燎燒成火，灼灼地探向妳；這一晌，夜已臨來，妳立在暗巷無人居住的簷下，背向我，久久不肯回頭。 「妳看看我！」 妳一衫黑髮對我。 「妳轉過來，我只是想看妳。」 黑髮靜得沉，我欲想黑髮後的如水肌膚，如櫻雙唇。 「轉過來好不好，我保證不吻妳。」 哦，對不起，我無法控制我的保證；我已經是一團火，一團單一方向的火，燒向妳就不能回頭。 妳吐語：「我要回去了。」 無人的簷下，就是我們的世界；我聞嗅著妳的髮，貪戀剛才的熱度。 「我要回去了。」 我握妳的手，沈醉在兩人的繾綣裏不能醒身。 「我真的要回去了。」 妳抿著眼，給我最後一笑，抽出手，轉身跑了。 我望妳消逝的背影，忘了如何從一場夢境離開。 ＝＝＝＝＝＝＝＝＝＝＝＝＝＝＝＝＝＝＝＝＝＝

＝＝＝＝＝＝＝＝＝＝＝＝ 第八節 1976年7月1日 熱浪襲來 女人這時候還是小女孩，六歲半；過了暑假就要上小學了。 小女孩嬌小，瘦瘦弱弱，纖纖細細的；半透明的肌膚，看起來像個瓷娃娃；捲翹的睫毛，眨啊眨的，那裡有一滴淚珠懸掛。 是的，小女孩的爸媽失約了；說好是日曆翻到這一天，爸媽就會來接她；接她回去上小學，接她回去每天每日和爸媽住在一起。 可是，大清早，日曆終於翻到這一日的清早，女孩站在門口望眼欲穿地盼；盼到爺爺都出門了；盼到奶奶悶著一張臉兒，出去買菜；盼到陽光已經扎著她的臉，在那裡窮嚷嚷；爸媽還是沒來。 女孩巴巴的，從那天開始等；等得心焦氣急，等得想哭要淚，卻不敢多問半句；女孩怕問錯了什麼會惹惱了爺爺，爺爺一生起氣來，一個巴掌打過來，連奶奶都擋不住；奶奶也不喜歡小女孩亂問，臉總沈著；沈著，是撲天蓋地的陰霾，密遮遮地掩住小女孩能夠透氣的心窗。 ＝＝＝＝＝＝＝＝＝＝＝＝＝＝＝＝＝＝＝＝＝＝＝＝＝

=========================== 第九節 呵，妳是美麗的葉瓣，夾入我深命的底層；妳讓我癡迷沉醉，妳讓我飄然自忘。 唯，工作、讀書把初初愛戀的妳我，分隔兩地；「距離」煎熬我的思念，我迫不及待地計畫隔週北上看妳——七天，七天，狠狠地橫在我們中間。 當我診察小狗的口鼻，卻看見時間在狗眼上打盹，我氣得立刻搖醒；當我檢視小貓的乳房，卻看見時間在貓肚上坐禪，我驚得急忙叫喚；喔！時間的步子是綁上了鉛塊鐵條麼？怎麼一分一秒那麼緩？ 終於度過緩慢的四十三萬餘秒，今天是週末，再十個小時，我就要驅車北上；我就要再看見我日思夜想的，妳。 我每個毛孔都在高歌，我每條肌肉都在跳舞，我走到診所的鐵捲門前，我要快速用掉這十小時；於是，我吸一口，嘩啦啦地拉開這一天的開始。 但這一天的開始，讓我極度意外。 ====================================== 敬請待續⋯⋯ 如果您讀得喜歡，請至我的臉書專頁按讚，謝謝。 https://www.facebook.com/zfqsnovels (原作者於 2013-03-24 19:53:07 重新編輯過) (原作者於 2013-03-24 19:53:45 重新編輯過) (原作者於 2013-03-24 19:58:21 重新編輯過) (原作者於 2013-03-24 19:59:30 重新編輯過)

＝＝＝＝＝＝＝＝＝＝＝＝＝＝＝＝ 第十節 1976年8月31日 颱風過後 女人還沒上小學，就學會了『絕望』。 還是女孩的女人，幾乎確定爸媽不會來，卻依然每日到門口癡等；癡等著每輛經過的計程車，望著計程車疾駛不停的輪胎——她不懂得車子輾過路面時，她心尖上一陣陣酸酸刺刺的感覺叫心碎；更不懂得那週而復始的心碎感受便是「絕望」。她都還沒上小學呢，已淋漓盡致地體會了這樣老沈的情緒。 女孩隔天就要上小學了，奶奶早帶她去學校報過到——不是說好要到爸媽的學校去唸書嗎？怎麼在爺爺的學校報到？女孩魘著問題不敢問，只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藏著疑惑，在那裡盼望著爸媽可以突然出現，為她解答。 爸爸是來了，就在小女孩就學前的這一天；但女孩不知道，爸爸不是要來解答女孩的疑惑，更不是要來實踐自己的諾言。 小女孩聽見爸爸跟奶奶說，在昏暗的廚房裡面：『差一點又流掉，總算保住了⋯⋯』 ＝＝＝＝＝＝＝＝＝＝＝＝＝＝＝＝＝＝＝＝＝＝

＝＝＝＝＝＝＝＝＝＝＝＝＝＝＝＝ 女孩很怕聽懂下面的話，便閉起眼睛，摀住耳朵，身體緊緊粘著爸爸的褲管，死硬不肯離開一步。 只不過後來，她仍是淚眼婆娑地被扯開；爸爸的背影，在她拚命的哭喊聲中遠去，在爺爺嚇人的喝斥聲裡隱沒；她那時候她傷心絕了，卻也似乎意識到，她要很久很久，都回不了爸媽的家。 第十一節 極度意外的是，捲門外，不是堆積著結實的十個小時；不是堆積著一整天的期待；而是亭亭玉立著期待中的妳；是妳竟然真真實實地出現在捲門外邊，我的面前…… 我喜出望外，緊緊瞅著笑盈盈的妳：「妳怎麼來的。」 「搭噴射客機來的。」 「噴射客機？」 「我心裏的噴射客機。」 妳眉眼都在笑，神韻都不一樣了。我心裏動了一下，卻又聽見妳連聲音都顯得高亢：「我今早看見兩個太陽。」 妳滿眼是笑，像一朵恣開的牡丹；可我心裏的妳，是一朵素靜的花朵，開在山谷那種。但我感染妳的喜悅，想是我們的愛情讓妳飛揚，便脫口而出：「我昨晚夢見兩個月亮。」 我邊說邊瞅著妳，瞅著瞅著卻見妳兩眼一紅，眼內汪汪的淚就要滿出來；我心慌了：「怎麼了，我說錯話嗎？」 ＝＝＝＝＝＝＝＝＝＝＝＝＝＝＝＝＝＝＝＝＝＝＝

＝＝＝＝＝＝＝＝＝＝＝＝＝＝＝＝＝＝＝＝ 「不是……」妳才說，淚卻連翻滾下；我趕忙擁妳入屋，拉下捲門：「妳怎麼了？」 妳無言地眼淚直流，我不知怎麼辦，便引妳進診間後面的小房。 那是我的房間，房裏只有一張床，什麼都沒有，我只能讓妳在床沿坐下。 妳還在流淚，晶瑩的淚珠，自妳白皙的臉龐滾落，濺散到妳細緻的手；多麼叫人心疼的淚，我想用手去拭；但淚太多了，我情不自主地心疼，心疼地吻上那些淚，欲想將妳無由來的傷心全吻到我的身體裏。 吻著，吻妳柔軟的手，那淚鹹鹹涼涼的；吻著，吻妳柔軟的頰，那淚溫蒸著妳的氣味；我吻，吻妳柔軟的頸，那淚講述著妳不出口的話語；我吻著，越吻越深，吻得心顫，吻得心燙；然後，我聽見妳說：「我等你，等了二十年了。」 一句話撞得我目眩心迷，我更深地吻妳；而妳卻停不了流淚，妳的淚一如琉璃珠子，婉轉在妳暖水般的身；我接，我捧，我分不清暖水與珠、我分不清興奮和緊張、我分不清愛戀跟慾望；我分不清自己與妳；啊——呵——我即將滅頂，滅頂在妳的身體裏；哦！不，我不能，我必須出來…… ＝＝＝＝＝＝＝＝＝＝＝＝＝＝＝＝＝＝

＝＝＝＝＝＝＝＝＝＝＝＝＝＝ 可，妳卻是只是清明地流淚；不見我的目眩，不見我的緊張，不見我的慾望，不見我喘喘在妳暖暖如水的身體。 妳靜靜地流淚，從頭到尾，彷彿亙古的悲傷，讓妳泌珠如串。 我從滅頂的顫悸裏清醒，學妳，靜靜地躺；靜靜地躺，久久妳說：「你真的是我等的那個人嗎？」 此話如錐，直扎我虛空的心穴：「對不起，我情不自禁，我冒犯妳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我要等的那個人。」 我轉過臉來，親妳的額。我說：「妳記得嗎？我說過我夢見仙女像妳，其實，我夢見的就是妳；而且在沒有見過妳的時候，我就夢見妳；那夢的景象好清晰，夢見以後，就忘也忘不了。」 妳聽了，眼眸一動，剛歇的淚水又漱漱地流下；我將妳攬進我的胸膛，從胸膛，我聽見妳：「是你，我等的就是你；你知道嗎？二十年了，或者說，從我懂事以來，我過得好孤單，好辛苦；我多想有一個人，能讓我講講全部的秘密；我被那些秘密壓得透不過氣來，我真怕，我承受不下去會崩潰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