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節 1972年2月2日 天氣晴 女人這一日，是個三歲足的小ㄚ頭，在掀飛的被單裡，穿來梭去。 被單晾在爺爺家的後院，一曬就是一整排。 女人的媽媽在被單裡頭，一下在這兒，一下在那裡；一整排的被單，有時候是濕濕的被披著，有時候是鼓鼓的，讓風捧著。 媽媽那時候長得美，眉長眼細長睫毛，小ㄚ頭喜歡看媽媽的臉。 媽媽愛穿長裙子，飄呀飄的，像ㄚ頭的夢一樣，更像長被單。 女人還是小ㄚ頭的時候，喜歡捲在長被單裡；白燦燦的白被單，一蓬一蓬，晾在日頭下；一毬毬的太陽光，這邊兒，那邊兒晃；有長被單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在。 有陽光又有爸媽的日子不多；ㄚ頭喜歡那僅有不多的日子，笑得開心的咧；沒聽她在那裡『咯⋯⋯咯⋯⋯咯⋯⋯』跟爸爸躲著迷藏麼？ 躲著躲著，爸爸不見了，媽媽也不見了；女孩心急，鑽來扯去地搜：咦？在那裡，媽媽在那裡！在爸爸的懷裡依偎；女孩咧開嘴，也蹭了過去，一串一串的笑，亮得跟陽光一樣，響著呢！ 有長被單的日子，沒有兇兇的爺爺，更沒有不愛講話，悶著一張臉的奶奶；只有爸媽。愛笑的爸媽，一看到她，就只有笑。 ＝＝＝＝＝＝＝＝＝＝＝＝＝＝＝＝＝
＝＝＝＝＝＝＝＝＝＝＝＝＝＝＝＝ 第三節 這天，小芳已經離開，繁瑣的診療工作終於結束，我拉下鐵捲門，正想好好地去泡個熱水澡，肚子卻突然飢腸轆轆地響起。想想，不如先去夜市吃個宵夜，便鑽出鐵門，駕著我那輛二手老爺車，朝夜市前進。 騰騰的白煙氤氳在帶風的夜裏，勾引人的腸胃翻攪；我在蚵仔煎的攤位坐下，點了臭豆腐、蚵仔煎、小菜，準備大快朵頤。 不意，我的視線被什麼牽引……定睛看去……天啊！那竟是妳！ 妳不在風浪招搖的海邊，妳不在夜星炫燦的天下，妳是栩栩如真地夾雜在蠕動的人群裏頭。我僵了手，僵了眼，只定定地望妳，不能言語、不能行動；我的視線攀在妳淺淺的表情，微曳的長髮，不能移轉！ 妳越來越靠近我，越來越靠近；當妳與我錯身之際，我掙開繩索似的，驀地站起：「趙小姐！」 ＝＝＝＝＝＝＝＝＝＝＝＝＝＝＝＝＝＝
剛剛正在寫 寫著寫著，版面突然出現怪異的符號，一個口字裡，躲著一個問號。每一段字的後面，都有一個。 弄半天弄不掉；索性繼續寫，寫了百來個字吧！噩夢來了，word當掉。 關啊、點的；word就是沒反應；正沒轍，卻又忽然回應了我的請求，自動恢復毀損，重新啟動了軟體；不過，一大段內容也就這麼報銷了。 這真是寫作時最害怕遇到的事啊！ 
＝＝＝＝＝＝＝＝＝＝＝＝＝＝＝ 妳像忽然從某一情境中驚醒，訝異地張望四下，見不到熟悉的人，又自顧自地前行。 剛從嘴裏吐出的聲音還在我的雙唇間顫動，我再提一口氣：「趙晨冉，趙小姐！」聲音，從我的嘴裏拋出，鑽進我的耳裏嗡嗡作響⋯⋯ 而妳，回頭，看見了我……「你在叫我嗎？」 我臉頰滾熱，不知夜裏看出不出紅：「誒，妳是趙小姐嗎？」 「是啊！我們認識嗎？」 「哦，喔，我記得妳有一隻松鼠……」 「松鼠？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位動物醫師！」 妳對我幾乎沒有印象，我窘得撓了撓頭：「誒，對，妳的松鼠好一些了嗎？」 「全好了，你的藥很有效。」 是我的錯，不該那麼有效？「那就好！那就好！一個人逛夜市啊？」 「我跟我弟弟來，他在那邊射飛鏢！」 妳對我指了一個方向，我尋視過去；不是在看你弟弟，而是在找尋留下妳的話題：「養松鼠有沒有碰到什麼困難？」 「還好，就是前天牠不知道怎麼把籠子打開，逃了出來；家裏的東西被牠咬得亂七八糟，還吃了白鳳丸！」 「白鳳丸？那我真要檢查一下牠有沒有變性。」 妳撲哧笑了；在燈光下，兩頰嫣然一紅：「還好牠只咬到蠟，並沒真吃到裏面的藥。」 「後來抓到了嗎？」 「抓到了，我用蘋果引牠進籠子裏。」 「聰明！」我凝視著妳，由衷讚美。 妳避開眼神，卻瞥到我桌旁的食物：「啊，你在吃臭豆腐啊？都冷了！趕快吃！」 「沒關係，我剛叫的！妳要不要吃？也點一盤，我請妳。」 「那怎麼好，我要過去找我弟弟，你慢慢吃！」 妳說著，轉身就走；我站在原處，全身細胞飽漲著妳的氣味與倩影，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 ＝＝＝＝＝＝＝＝＝＝＝＝＝＝＝＝＝＝＝＝
不過我們這裏沒缺水, 也是有優點的. 那麼是攝氏零下十度？老天，這麼說來，還在下雪嗎？現在不是該春天了麼？ 記得前幾天，看過一個新聞，像是說美國還是日本有些地方下著春雪，沒仔細看是什麼地方；原來你們那邊這麼冷啊！ 之前，我看過一本書，是醫生敘說醫療生活的書；那裡面提到他們有一天遇到寒流，很冷很冷，人都快沒辦法出門，水龍頭的水一打開，水就結冰了。那也是在美國，記不太清楚是哪裡，好像是西雅圖那邊。 你們以前春天也會這樣嗎？ 我們這裡，雖滴了幾滴雨、，但還是解不了水庫的渴；希望這個月能趕快多下些雨，那麼大家就不必忍受限水之苦了。
＝＝＝＝＝＝＝＝＝＝＝＝＝＝＝ 我沒有離開，我守在夜市出口，我不能再任由妳憑空消失；我候著，我佇著，我搜尋每一張從夜市出來的臉孔；金黃的燈泡，為我編織篩網，我要網住妳，留住妳，緊緊地把妳圈到我的夢裏與夢外。 然後， 我看見妳，看見一大群人把妳推向我；妳淺淺的表情擱在一個世外的境界，隨著人潮，飄移向我；我挪動腳步，假裝再度的不期而遇：「啊，又遇到妳！妳找到妳弟弟了嗎？」 「喔！他還想玩；我逛累了，想先回去。」 我心裏在敲鼓：「妳走路來的嗎？妳家遠不遠？」 「還好，我坐我弟機車來的，現在他不肯走，我只好自己走回去。」 鼓聲越劇：「要不要搭我的便車，我的車就在前面。」 「這樣啊？不好意思！」 「沒關係，妳一個女孩走夜路危險。」 妳微微一笑，輕輕點頭；這一點，彷彿交響樂團的指揮，點暢了全場的演奏。 ＝＝＝＝＝＝＝＝＝＝＝＝＝＝＝＝＝＝＝＝＝＝＝＝
＝＝＝＝＝＝＝＝＝＝＝＝＝＝＝＝ 妳就坐在我身邊，在我的老爺車裏，如同美夢成真般地我啜飲喜悅：「妳除了養松鼠以外，還養什麼寵物嗎？」 小時候我住在我爺爺家，我爺爺家養了一條狗叫長壽；可是，有一回，長壽大概不小心喝到農藥，突然暴斃，我難過得哭了好幾天；從此，我們家就不曾再養過動物了。」 我在紅燈前停下車，心裏卻期盼紅燈永遠不要熄：「妳很重感情，太重感情的人的確比較不適合養寵物，因為寵物的壽命通常比人類短很多；如果要養寵物，就要經常承受生離死別。」 「的確如此，像我現在這隻皮皮；哦，我是說我的松鼠……」 「皮皮，好可愛的名字！」 「對啊！牠整日跳來跳去，真是除了『皮』字沒辦法形容。我現在養牠，只要牠少吃一點東西，或活動力跟平常不大一樣，我就會擔心。」 我彎進妳先前指明的道路，趁機轉頭看妳一眼：「妳是一個很好的飼主。」 「並不，我並不希望自己是飼主；我覺得動物應該生長在牠們自己的野生世界，不該被人類囚禁在小小的牢籠；我每次看皮皮被關在籠子裏，都會覺得愧疚。」 「妳很善良，大部分的人並不這樣想。」 ＝＝＝＝＝＝＝＝＝＝＝＝＝＝＝＝＝＝
＝＝＝＝＝＝＝＝＝＝＝＝＝＝＝＝ 「也許我覺得自由特別重要吧！真想有一天能把皮皮放回山林，看能不能放到遠離人類的地方，不要讓牠再被抓住；可是梨山那麼遠，我連怎麼坐車都還不知道；更不知道哪裏是遠離人煙又適合牠生存的地方。」 我心裏的鼓再起，一聲一聲絞緊我的神經：「如果……如果⋯⋯妳那麼想放皮皮回歸自然的話，我可以載妳呀？只要到了梨山，慢慢找，應該可以找到沒有果樹的地方。」 一聽我的話，妳滿臉訝異地轉過臉來看我；我趕緊說：「妳不要小看我的老爺車，性能還很好，上山下海絕對沒問題！」 「不是，我知道你的車很好；可是我怎麼好意思讓你載我到那麼遠的地方？」 「不會，不會，妳不要想我是為妳做的；妳就當我這是獸醫對動物盡的一點心意，妳應該不能代皮皮拒絕我的好意吧？」 「那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不，應該說不知怎樣代皮皮感謝你。」 妳一邊笑，一邊說；我心裏的樂隊如癡如狂地演奏，連指尖都被那癡狂的樂音，充盈得輕顫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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