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拿著一盤削好的甘蔗,走到小珍房門口,看到小珍正坐在窗前縫一件衣服,微微彎著腰,垂著眼簾,一雙巧手像蘭花一樣翹著,用心的縫著一件白襯衫,縫幾針就輕輕拉一拉,這麼閒靜、安穩,不覺得停下腳來……

自從這個女孩子八歲的那年,他們把她帶到這個家來,她就一心一意的把這個女孩子當作了未來的媳婦,當她一年一年長大起來,她就一天比一天的對她更滿意,她乖巧、懂事,又聰明、又能幹,這個家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在張羅,把這幾間破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他們這個家自五年前,老頭子從一個果農退休下來就也沒剩多少錢,五年下來,那一點點微薄的利息是怎麼也不夠用的,就也貼了不少老本,還好這幾間屋是自家的,每個月水電費有限,所以一日三餐就是這個家的唯一的大開銷了。

可是能幹的小珍每日五百元的菜錢,居然頓頓都有肉吃,還有一道不錯的湯喝,她的這一套處家過日子的本領早已遠近聞名。

前幾年當她從學校畢業出來,多少人家要來想她的心思,她還真擔心過,就怕她被別人搶走……萬萬想不到如今先變心的竟然是一鳴。

一上來她還不怎麼在意,因為她根本沒把那個姓吳的女孩放在心上,只當這不過是一鳴一時的迷糊,等一鳴當完兩年兵回來,能再受到一點磨練後就會明白過來,到那時候他一定就會重新看到小珍的許多好處,何況他們倆本來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可是誰又料到,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個馮天澤……

這個馮天澤是近幾年才發財起來的,是一個木材商,在這個美麗、繁盛的台南市算得上是一個又有財又有勢的大人物了,相傳他是一個鋸木工人起家,有無數的杉木,還有兩家木材廠,他是那麼高大,一身紅色的皮膚,認識他的人都說馮三爺在不笑的時候,是有一點讓人害怕的,還有,近年和他的財富一起傳聞起來的,可就是很糟的傳開了,他專門喜歡歡場中的美豔女人,一個女人玩夠了就給二十萬打發掉,由於他的財勢,就從來沒有發生過不愉快的事,什麼被某某女人死纏、鬧事,或是什麼訛詐等,所以他也就越來越明目張膽起來。

苦哈哈的李家又跟他扯上什麼關係呢?原來在兩年前,李伯年為了在台北念大學的兒子,把唯一的一片山向他抵押借款了一百萬元,所以以他們家目前的情況和處境,任何一個人他們都可以拒絕,就是這個馮天澤,他們不敢碰也不能碰,可是眼看著這樣一個純潔的女孩子,這麼乖巧又這麼漂亮,怎麼甘心就這樣送給那個馮天澤呢?

可是想想往後自家的生活呢?兒子的前途呢?唉……千怪萬怪都怪一鳴,要是順了她的意思,大學畢業回來兩個人就成了親,那個馮天澤也不會再來想什麼心事了。

站了這麼一會兒,也沒引起小珍的注意,可見這個孩子的心多靜,到底那個馮天澤是在什麼地方看到她的呢?又是那時候看上她的呢?李太太還是決定走進房裡去問問她有什麼辦法可想,平常總是她的腦筋動得最快,主意最多,何況這件事關係著她自己的終身幸福,這一早上她和她的老伴,早已挖空了腦袋也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小珍忽然回過頭來:「啊!甘蔗!」放下手裡的衣服,高興的站起來,接過盤子放在桌上,拿起甘蔗就咬了一口:

「好涼!好甜!謝謝李媽媽!」

李太太慢慢坐下來,望望她,欲言又止,皺皺眉,又嘆口氣,這件事又不得不說,只好小聲的開口了:

「小珍,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訴妳,這一早上我跟李伯伯腦子都想穿了,就是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來,李伯伯這個時候還在生氣,我來告訴妳,也問問妳……」

小珍停下嘴裡的甘蔗,望著李媽媽,她已經猜到那個馮天澤跟前的小周來此,一定有什麼特別的事,以往小周來只說說話就走了,今天,她正透著奇怪,怎麼帶了兩包禮物來,而且禮物之貴重,讓李家二老都張口結舌的呆站在那裡,兩樣禮物竟然是一盒高麗蔘、兩瓶金門高梁,當時因為她正忙著去買菜,而且李伯伯、李媽媽在和小周談了以後,一言不發,面色凝重的拿了禮物就回到房裡,她也不好再追問什麼。

「今天,周先生來……來……提親,那個馮天澤看上了妳。」

小珍的嘴慢慢張開來,拿著甘蔗的手停在半空中,雙眼越睜越大,這簡直像一個晴天霹靂,轟然一聲,打得小珍呆在那裡,腦海裡立刻現出那馮天澤的樣子,他什麼時候看上她的?他怎麼會看上她的?

「小周他怎麼說?」

「他……提到果園,還有那一百萬借款。」

「哦!怎麼樣呢?」

「他說,只要妳答應嫁給馮天澤,那片山和那一百萬就轉作聘金。」

「哦!反過來說,我不答應,我們的果園就沒有了?」

李太太呆望著她……

「哦!想不到我那麼值錢。」

「小珍……」

「真的呀!誰都在傳,馮三爺只要看上一個女人,帶回家,等玩膩了就給二十萬打發人家走,而我,卻值一百萬。」

李太太尷尬的望著小珍。

小珍把甘蔗放回盤子裡,看到李太太那一張苦臉。

這位李媽媽已經年近七十,一個身子,從頭到腳,不是這裡痠就是那裡痛,外表比她實際年齡老了十歲。

前些年,李伯伯還在種水果的時候,她的日子還滿好過的,下午的時候四處去串串門子,聊聊天,近年來,就只為了那一百萬借款就夠她愁的了,家裡的幾個錢是越花越少,兒子剛從學校畢業出來,接著就要去當兵,不知道那年才能擔起這個家的擔子來,現在家裡幸虧有了小珍,一肩擔起家務事來,要不然真不知道她要怎麼過下去……

今天突然又來了這麼一個大的,這麼嚇人的消息!

「我看妳去跟李伯伯談談,兩個人好好的商量一下,李伯伯可氣得很呢!依他的脾氣,他就不要那片山了。」

「怎麼可以?」

「妳知道他的強脾氣發起來……」

「我知道!李媽媽……」小珍走過去扶起她:「我去跟李伯伯談談好了!」

「也只有妳跟他談得通,唉!要是能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會的!總會想出來,您別煩了。」

「唉!都是一鳴,要是他早答應跟妳成親,不是什麼事也沒有了嗎?」

「一鳴有他自己的想法呀!」

「我看全是被那個鬼女人迷昏了!」李太太比著手:「我才不要那種女人進我家門!」李太太拉起小珍的手:「我怎麼也不會捨得把妳嫁出去。」

兩個人來到李伯伯房門口,小珍伸手敲敲門。

「進來!」

李伯伯正站在窗前往外看,藍色的布夾克,接縫的地方已經洗白了,右手空著的衣袖塞在口袋裡,那隻右手早在他年輕的時候在山上跌斷的,他今年已經七十五歲,長年被氣喘病折磨著,瘦得只剩皮包骨。

自從退休下來,這幾年當中,生活只能算平靜,但心境是辛苦的,那幾個錢能過幾年?萬一來一個什麼病痛,只怕要山窮水盡了,一家老小該怎麼活呢?一開始還有那片山,跟幾個老果農合作,他出地、出肥料,由老友們幫忙栽種,等水果長成賣出去,再平等分錢,雖然得錢微薄,至少給這個家賺一點吃飯錢,卻沒想到在台北念植物病蟲害的那個唯一的寶貝兒子,三天五天來向家裡要錢,什麼生活水準高、什麼買一本專科書太貴、又是什麼實驗費用高,不到兩年,把原先準備好的四年費用已花得一乾二淨,這一急,急得老爸發了一場氣喘病,病好後事情沒有解決,以他平時交往的朋友,誰也拿不出百元八十萬來借他,最後聽了人家的建議,親自去拜訪了馮三爺,大家都知道馮三爺一天到晚就是在找山,找山種杉木,像李家這片山,還算是好土地,沒想到三爺倒是好說話,只去看了一下就答應了,一個星期之內一百萬的借款就送到李伯伯的手中了,李伯伯也雙手奉上這片山的地契,馬上就把錢寄給了台北的兒子,一家人才又安定下來。

兩個人走進房裡,分坐在李伯伯對面,李伯伯望望小珍,滿臉愁容,開口說:

「李媽媽告訴妳啦?」

小珍點點頭。

「今天早上小周來為馮天澤求親,把我嚇一大跳,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忽然……小珍,我不得不先問妳,妳和馮天澤認識了很久了嗎?」

「沒有,我不認識他,就是在前天下午,我和一菁在後面的海灣邊聊天,那個馮天澤和小周經過那裡,小周停下來特別幫我們介紹一下,就這樣!還有就是在四年前,我高中畢業那年參加縣運會,他坐在台上,一菁跑來告訴我,那個人就是馮天澤,就這樣!我只見過這個人兩次面。」

「就這樣?他就忽然來求親,真讓人不相信,更不像話的就是他還來一個交換,拿妳來換我們那片山,把我氣死了!這算什麼求親?他出不起聘金嗎?就算是真的求親好了,像他現在的這種身份,連這個也不懂嗎?是不是至少要請來一個正式的媒人?至少他應該親自來一趟,什麼話?就叫小周來通知一聲,看我們家窮,看我們家渺小,我們家的女兒可是好的,我氣死了!我決定不理!」

兩個女人也不敢接口,過一會李伯伯再說:

「這件事不要告訴一鳴、一菁。」

小珍回到房裡,站在房中間,這樣驚天動地的事竟然發生到她的身上來,要是換她聽到這種傳聞,她就第一個不相信,求婚、交換,更不可思議!難道憑馮天澤拿不出聘金嗎?他只想玩玩她吧!

這麼多年來,馮三爺的豔聞女主角,全是歡場中的女人,妖豔、美麗,她只是一個窮果農家的一個小養女,而她本身是這麼瘦,又都穿些改來改去的衣服,不是灰藍色就是藍灰色,是不是那位財大、勢大的馮三爺,看膩了豔紅的玫瑰,也摘兩朵山邊的小白菊花來把玩把玩?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馮天澤,還是在四年前,她以果茶班代表的身份參加台南市舉辦的縣運會,當時一菁特別跑來指給她看,那個坐在市長左邊的那個人就是馮天澤,她還仔細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那是一個又高又壯的男人,一個長方臉,一張不動聲色的臉,一身紅皮膚,臉頰兩邊有兩道肉痕,顯得他兇狠霸道,當時她心裡只不過在想:哦!原來這位名人長得這個樣子,看到他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不過是因為他的財富提高了他的地位,此後,一菁就不斷的帶回來馮天澤的各種傳聞和消息,幾乎沒有一件是好的,又百分之八十都是豔聞,綜合起來,那個馮天澤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霸,仗著財勢為所欲為,第二次見面就是前些天那個下午了,她和一菁到後山的海灣邊去散步,聽一菁講她的愛情故事,兩個人正談得高興,看到這個馮天澤和小周走過來,他們本來是從她們前面走過去,沒想到小周停下來跟她們打招呼,還又做了介紹,當時對她那種隨隨便便的一瞥的神情,難道就是看上她的表示嗎?是啊!他看上一個女人,大概不用做太多的表示吧!丟一個眼色,吩咐一聲,小周就去幫他辦事去了。

難道就那麼匆匆一瞥就奪去了她這一生的幸福?誰都知道在這裡跟過馮天澤的女人沒有人敢要的,那些歡場中的女人還可以再回到歡場,她呢?還能回到那裡?再回到李家嗎?那麼……要用什麼身份再過下去?離開李家又怎麼生活?來到李家這十四年,除了上學、上菜市場,沒有去過別的地方,雖然讀完了高中,卻也沒有外出做過一天工作,完全沒有一點自立的能力,除了李家連半個親人也沒有,她該怎麼辦?等到被馮天澤遣散的那一天,似乎只有死路一條……

小珍慢慢走過去,靠著窗沿,望著矮牆不遠處,那一重重的山、一棵棵的樹,她就生長在那兒,她的家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山腳下,她的父母也是果農,她的父母比李家還窮,因為沒有足夠的錢,只有加倍的工作,結果父親、母親在只有四十歲的壯年時候,就因積勞成疾雙雙病倒過世……她到李家這十四年,一直過得很平靜、安適,雖然她曾希望過再念大學,也羨慕過一菁可以去工作賺錢,可是她最希望的還是嫁給李一鳴,永遠守著這個家,永遠過著這樣的生活。

現在似乎一切希望、美夢都將成為泡影,一鳴不要她,馮天澤看上她,她的命運原來如此……

於2012-04-17 09:20:22 補充發言
奶奶的新作又到了,期待大家的光臨與指教^^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18 08:19:19 #
 
自八歲那年,父母雙雙病故,李家收養了她,李一鳴比她大一歲,一菁比她小一歲,十四年來,她跟他們倆一起長大起來,李家不但讓她跟他們的孩子一起吃、一起住,還供她讀書讀到高中畢業,李媽媽喜歡她,李伯伯對她更是疼愛有加,一菁依附她,一鳴愛她,在一個月前這個家還一切正常,李伯伯喝喝茶、看看報,偶爾和幾個老農友下下棋,李媽媽也清閒的幫著做一點家事,一心等著兒子大學畢業回來把她娶進門,一菁呢?本本份份的待在成衣廠,逢到星期假日才跟她的領班男朋友約一個會,她自己呢?也靜等著,等一鳴畢業回來,然後順理成章的嫁給他,然後永遠留在這個家裡,為這個家再養育第二代。 沒想到回家來的李一鳴,完全不是他們希望的、想像的,一回來就跟老爸要錢,要爸爸拿出一百五十萬,一百萬把山換回來,五十萬去請工人,要去把那片荒廢了三年的山開發起來,把李伯伯當年的工作再做起來,種大芒果。 回來不到半個月,父子倆已經大吵了三次,小吵了無數次,只為了這個做爸爸的不肯拿出錢來去換回果園,三番兩次理論不休,只想到他的果園,完全不顧一家人的生活,李伯伯早已為了這個家那一點點積蓄心力交瘁,看到這個念完書回來的兒子,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當然就更加把那幾個養家活口的錢死死的看牢了,隨便兒子怎麼對他利誘用盡,軟硬皆施,他就是來一個不理,耐著性子等他去當兵,心裡只好再寄望一次,希望這個唯一的兒子當兵回來總能被磨練得懂事一點、實際一點…… 然而半個月下來,李一鳴非旦更堅持他的果園的開發,還一頭拜倒在早已結婚生子的吳美雲裙下,那個吳美雲是在小珍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搬來這兒的,比她大一歲,和她同學了兩年,一起畢業,吳美雲也沒有再考什麼大學就嫁人了,她的父親是一個中盤水果商,夫家在市上有一個小百貨公司,那個吳美雲既沒有她漂亮,更沒有她乖巧,可是她會撒嬌、會哭,在許多地方使一鳴感到自己非常英雄,很能滿足他大男人主義的虛榮心。 開始的時候,小珍對一菁帶回來的傳聞並不相信,也並不在意,一直到一鳴拒絕了兩次父母提出來希望他們兩人能在他去服兵役之前結婚的提議,總是回說一定要把果園弄出一個頭緖來才談別的事,當然,她也並不急著在他當兵之前就急著和他結婚,而她還在相信,他對那個吳美雲只是一時的迷惑,那麼聰明又非常自愛的李一鳴總不會糊塗的鬧出什麼大新聞,結果,半個多月下來,她才知道她看錯了,她更想錯了,一鳴確實已經徹底的變了心,所有在家的時間都待在房間裡,除此外,就不見人影,就這樣,小珍十四年來的美夢、幻想、盼望,全都煙消雲散,今天又來了這麼一個變化,好吧!就隨馮天澤去吧!如果不能留在這個家,孝順、侍奉二老,用自己去換回李家的山,也算是一種報答吧!報答李家的養育之恩,報答他們這樣善待她,想到這裡……她反而平心靜氣下來。 晚飯,桌上的四個人只靜靜的吃著,一菁不時抬起頭來望望他們三人,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懶得問,吃完飯就回房去了,小珍獨自做完所有的家事,不想立刻就回到她和一菁合住的房間裡,不想聊天,也不想聽一菁說不完的各種各樣的傳聞、消息,就到後園去了…… 小珍慢步著想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打算?其實也不用再多說什麼,她最清楚那片山對李家多麼重要,那不但是李一鳴唯一的希望和理想,當然也是李家最後的希望,現在所需要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她的一點頭…… 現在李一鳴的命運是握在她的手裡面了,只要她點一個頭,李一鳴的山就有了,所有的理想也都能實現了…… 目前的情況就像他們兩個人坐在翹翹板上一樣,要李一鳴上來,她就得沉下去,要是她不肯下去,李一鳴就再也上不來了,李一鳴就會瘋掉,一鳴瘋不瘋對她早已沒有什麼感覺,早已沒有什麼牽掛,但是二老呢?他們寧可要一個快樂、正常的兒子吧!孝順的好媳婦以後再找…… 自從她懂事以來,心裡就希望有一天能好好報答李家,眼前正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可是想到那個馮天澤就叫她不寒而憟,相傳他原是一個伐木工人出身,力大無窮,又高大無比,跟了他,若稍有不如意,他那一手打下來……想到這裡,倒真不如死掉算了,可是就這麼死掉不但不能給李家什麼報答,反而添了他們的麻煩,他們多難堪,多丟臉…… 兩天過去了,馮天澤沒有下一步消息傳來,小周也不見人影,李伯伯整天板著一張臉。 其實,馮天澤也在家等消息,可是心裡卻透著不解和奇怪,自從派小周去李家提親,三天來沒有回音,那天聽小周回來報告,說李伯年的態度非常不好,雖然他和李家的關係不算很好,這幾年也算幫了大忙,不去動用那片山,還一直答應續約,今天他選上小珍,他們家應該高興,而且覺得光榮,他卻拒絕,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是不是想乘機大敲一筆錢?要錢可以,只要合情合理,可又不是,他就不懂了,那個李一鳴早就移情別戀,他們還把那個梅小珍留著幹嘛?難道是梅小珍自己不願意?他也聽說了,那個死心眼的梅小珍,對李一鳴還是一片痴心,還守著那個家,苦等著李一鳴回心轉意,想到那個李一鳴,他就一肚子氣,細細白白的、斯斯文文的,斯文得有點弱不禁風,整天西裝畢挺,一付不能吃苦的樣子,讓他這種只知道苦幹、實幹,只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人,越看越不順眼,他還來得風流自賞,有一個那麼好的梅小珍不要,偏偏去愛上一個早已結婚生子的王太太,鬧得王家都翻了,小周來問過他,要不要再去李家一次,再說一個明白,馮天澤搖搖頭:「再等兩天……」 三天過去了,這三天李家並沒有平靜下來,李一鳴不但還在吵,而且已經在外面喝起酒來,李伯伯氣死了,而李媽媽卻擔心死了,這天晚上,李媽媽也加入了兒子這邊,要李伯伯拿出一百五十萬來…… 「隨便你們!我一共只有兩百五十萬,我一天吃不了幾口飯,一年也用不著買一件衣服……」然後轉過來面對李一鳴:「我最後再說一句,你把果園要回來,除了除草、翻土、施肥、下種,你要請幾個工人?即使一切費用足夠應付,我請問你,果苗種下去,芒果就會生出來呀?就可以拿去賣錢呀?」李伯伯停下來調勻一下呼吸,再說:「那麼以後怎麼維持呢?我們一家總不能連飯都不吃,一直拿錢出來填,而且你這個老爸,也沒有那份精力去管理那個果園……」李伯伯停下來,好像氣喘快要發作了…… 一會一鳴就不見了,一直到十一點才大醉回來,李伯年坐在那裡,不說一句話,小珍望過去,看到李伯伯左手放在椅把上,皮包骨的雙肩就像一個衣架,那雙肩膀再也不能承受什麼重量和壓力了,馮天澤沒有下一步消息,就擺明了不還錢就要人,沒有人也就什麼都沒有了,然後他就會倒下來…… 「唉……我簡直都快氣瘋了,我真是走得什麼倒楣運?滿以為兒子回來,什麼都對了,結果更糟……」 李媽媽只擔心兒子,也不說一句話,可是兩天來,她看小珍的眼光,從無奈、求助,到怪罪了,到了這個時候,小珍還能等下去嗎? 第二天小珍買菜回來,換換衣服走出門,一直往馮天澤的大樓走去…… 在台南市,誰都知道馮天澤的辦公大樓置立在最繁華的路上,那是一棟淡藍色的三層樓房,小珍轉過街角,那棟大樓就在眼前,她就直接走進去,當她踏上石階,已經有人等在那兒問她找誰…… 「馮天澤。」小珍清楚的說。 傳達人員連忙拿起電話說了幾句,很快的,小周出來了,小周一見是她倒是愣住了,不過連忙走過來客氣的連笑帶點頭。 這個小周長得細皮白肉,一付寡情的樣子,不過還算得上很漂亮,最多三十歲,聽傳聞說,他比馮天澤還要風流。 小周把她帶到二樓,走進一間大客廳,為她調好冷氣: 「妳請坐,我去告訴馮先生。」 小珍點點頭並沒有坐,望望這個漂亮的大客廳,全套紅木發亮的傢俱,牆上掛的、桌上擺的,全是又高級又美觀的裝飾品,禁不住心中的感嘆,一鳴並沒有錯,誰不希望過好日子?他整天畫圖、設計,就是因為沒有錢才只好一再求變、求通,要是有錢,他可以像這個馮天澤一樣,只要吩咐一聲,指示一下,他的希望就達到了,他的理想就實現了…… 一扇門輕輕推開,還是小周,他端來一杯橘子水,放在她旁邊的茶几上: 「妳請坐呀!馮先生剛從外面回來,馬上就來!」 「謝謝你!」小珍點點頭。 小周又走出去,小珍看著那杯橘子水,很想喝一口,剛剛她走了好長一段路,可是,她決定還是不喝,因為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鬆懈下來,她今天來是跟馮天澤談條件的,不是來作客的,面對這麼一個強大厲害的角色,她得準備全副精神。 馮天澤整理著自己,梅小珍今天突然來此,倒令他非常意外,以他想來,百分之百是為了李家的事吧!要不然不管對於他的求親,答應或不答應,都用不著自己來呀! 他站在穿衣鏡前,用手帕把臉上的油光擦去一些,理理衣服……他是該結一個緍了,半生的勞碌,到今天也算是有了點成就,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到了四十歲,是該結一個婚了,他心中的對象就是這個梅小珍…… 小周走進來望望他,小聲問:「你怎麼還不出去見她?」 天澤望望他:「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來?」 小周也不太明白,只好搖搖頭:「不太清楚!」 「她是不是當面來回絕我?」 「不會吧!」 小珍抬起手來看看錶,她已經在這兒站了十分鐘,這個馮三爺,不知道是不是剛從外面回來,還是在擺架子?不過,到這兒來的女人,大概只有她一個人是來跟他說條件的吧…… 小珍彷彿聽到一點聲音,慢慢回過頭來,發現馮天澤站在那兒……她第一次看到他,就不喜歡這個人,一張長方臉,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加上外界對他的各種傳言,再加上這次他對李家這種近乎要脅的做法,使她對這個人,更是又怕又討厭。 「妳好!」馮天澤微笑著伸伸手:「請坐!」他先走到對面的椅子前面,小珍也只好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今天,是第一次,他能這麼清楚的看到她,她的模樣比他記憶中更美,一雙眉毛像畫的一樣,大大的眼睛,清澈又黑白分明,尖尖的鼻子,微笑的下巴,輪廓漂亮的嘴,正抿得緊緊的,皮膚這麼潔白,坐在那裡,挺挺的,直直的,一雙手輕輕的重疊著放在腿上,端莊、嫻靜,聽過小周多次的報告,她聰明、能幹,品德又好,在李家更是一個勤勞、儉僕、乖巧的女孩子,這就是他要的,他在商場二十年,社交名流、富家千金,各式各樣的女人見得太多了,也太了解了,他可不願意娶一個女人回來坐享他的這一切,或娶一個回來浪費這一切,他要娶一個純潔的,品行好的,當然聰明、漂亮更重要,這個梅小珍都具備了。 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還是四年前的事,那天是台南市所有高中畢業生的運動會,他以貴賓的身份出席,小珍就站在第一排,當他看到這樣一張清秀的臉,瘦瘦的、高高的,站在那兒這麼挺直,文靜中又帶著一派溫柔,當天晚上,他就叫小周去打聽了,不過那個時候,他的第一家木材廠剛剛開起來,大事、小事,忙得他完全沒有其他的時間,也就把這件事耽擱下來了,可是梅小珍這個女孩子,他是一直沒有忘記的,直到前些天,在那個小海灣又看到了她……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19 10:12:11 #
 
「前兩天,周先生去我家說到……」小珍開口說,慢慢垂下雙眼,避開馮天澤的視線:「說到……假如我遵照馮先生的意思,馮先生就答應把我家的果園還給我們……」 馮天澤一聽就嚇一跳:遵照?小周是怎麼去說的?該死的小周……可是一時間既不能把小周抓來問,也不知從何解釋起,眼看著這個梅小珍,不但滿懷了敵意,還擺出一副犧牲、奉獻的神情,而且口口聲聲我們家、我們家,一付李家使者的態度,完全沒有把他的求親和她自己當一回事,今天她的來意,原來是要用她自己來換回李家的果園。 小珍見他好久沒有回音,抬起頭來,看到馮天澤正盯著她看,就站起來,馮天澤才回過神來,連忙開口說:「我想這是一個誤會,是梅小姐誤會我了……」他也慢慢站起來:「假如是小周說錯了話,我向妳道歉,我的求親是誠心誠意的,和那片果園完全沒有一點關係。」 小珍側身站在那兒,聽完這段話,她簡直不相信,這個人就是傳聞中的那個馮三爺?他的態度這麼客氣,他的語氣這麼誠懇,而且她也清楚的聽到他的求親是真誠的。 小珍慢慢轉回身來,又看到這張長方臉,她內心中剛剛有的一絲絲好感和溫柔又都被嚇散了,他雖然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又穿著這麼好看的衣服,可是他的樣子就是那麼讓人退縮,他的頭髮又黑又濃,卻梳了一個背背頭,讓整個的臉都露在前面,因此臉上的兩道肉痕更明顯,小珍又慢慢低下頭來,不覺更加小心謹慎起來,這個人是馮天澤呀!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物?就憑那兩句好聽的客氣話,就以為能看懂了他?小珍輕輕的調勻一下呼吸,因為她必須把今天來的目地達成,因為她不可能再有第二次這樣的勇氣,於是又清楚的說: 「謝謝您這樣看得起我,我……還是希望清楚的知道一下,關於我們家果園的問題……」 「好!明天我就叫小周去辦。」 馮天澤並沒有正面的回答她,小珍也不能再追問下去,只好向他彎彎腰,輕輕道了謝: 「那謝謝您!我走了。」小珍走到門口又停下來:「我在家等您的通知。」說完就伸手拉開門走出去。 馮天澤愣在那兒,竟然想不出一句留住她的話。 小珍剛剛走出大門,小周從旁邊走出來,對她笑著,把她送下樓,剛才他們的對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這個梅小姐這麼厲害,外表可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以後他可要更加小心了,於是說: 「梅小姐,對不起!都是我說錯話,請妳不要誤會馮先生。」 小珍笑了笑:「不會!謝謝你!再見。」 小周還追在旁邊:「你知道李老先生是一個很難說得通話的人,可能連他也誤會了我的意思了。」 「不會的!」小珍對他微笑:「這樣說清楚了反而好。」 小周已經陪她走到大門口,再追下去也不好,只好停下腳來對她彎彎腰,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雙手送上:「請梅小姐隨時指教。」才又彎彎腰。 小周站在門口旁邊,望著她走遠去,心裡禱告著希望這件美好的事不要被他破壞了,都怪自己自作聰明,說錯了話,他摸摸頭,不敢馬上去見三爺,故意把腳步放慢一點點,走到客廳門外又站了一會兒才輕輕推開門,看到馮天澤還悶坐在椅子上,心裡更不好受。 天澤抬起頭來看他,看到他這麼規規矩矩的站在面前,知道這個小子一定私自出了什麼花樣,不覺心裡有點想笑起來。 「你都聽到了?」 小周點點頭,站在那裡不說話,一付隨時準備挨罵的表情。 「你倒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到底是怎麼去說的?」 小周翻了翻眼睛:「我是順便提了提……」 「提了什麼?你是怎麼說的?」 「那天,我可是準備了一肚子的好話,沒想到一進門,那個李伯年就搶先說了:小周先生,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請你幫忙,能不能請你在馮先生面前再多求一求,請他再寬限我們一點時間,我們正在想辦法……」 「唔……然後呢?」 「我就說啦!今天我不是為你家果園來的,我是來代替我家三爺來向你們家梅小姐求親的。」 「這沒說錯。」 「當時那個李伯年一聽,臉立刻垮下來,態度馬上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告訴我,梅小珍已經是我們家的媳婦……」小周翻了翻眼珠:「本來我想說他那個兒子兩句壞話,想想……去求親嘛!可不能把氣氛弄壞掉,沒想到我剛說到馮先生說,只要梅小姐願意,馮先生願意拿果園當聘金。」 馮天澤不笑了,小周趕快住了嘴。 「你是這麼說的嗎?真該死!你怎麼能這麼說?」 小周抿抿嘴:「我知道我說錯了,可是那個李伯年還沒有聽完就衝過來說:小周先生,事情最好分開來講,我李伯年雖然窮,還有點骨氣,我絕不會拿我家的孩子去做什麼抵押、交換……我連忙說:李先生,你別誤會……他搶著說:我不會誤會!我明白得很,欠債還錢,你可以回去報告你家三爺,一個星期之內,我要籌不出錢來,馮先生就把我的山收回去好了……」 「我當時好氣,想想他們家佔盡了便宜還那麼兇,三年來我們等於幫他保管了那片山,延了再延,續了再續,那個李伯年可是氣得很,我只好再道歉,並認真的說:李老先生,對不起!是我說錯了話,我家三爺的求親可是真心誠意的!」 馮天澤看著他,沒有說話,這個年輕的傢伙,越長大越精明,還常常背著他在外面主持正義、打抱不平,有一兩次,他聽到別人來向他報告,還覺得他處理得大快人心呢! 馮天澤仍靠在那裡,手裡的煙快燒到手指了。 「三爺,這次要是事情被小周做壞了,小周願意拼了命也要把它挽回來。」 馮天澤閉了閉眼睛…… 「不過三爺,你看今天那個梅小珍可是自己願意的。」 馮天澤看看他,想到剛才梅小珍的態度和說的話,那叫什麼願意? 「不過梅小姐自己那麼說了,也就等於願意了、認定了,剩下的事反而好辦,只要選一個黃道吉日,請出一位適當的現成媒人,下聘……」 馮天澤仍然沒說話,手裡拿著熄掉的煙…… 第二天早上小珍剛要去買菜,小周來了,李伯年站起來,只見小周客氣的雙手奉上一個牛皮紙袋:「馮先生要我送過來,請您老點收一下。」就鞠躬走了。 李伯年拿著牛皮紙袋走到餐桌邊把紙袋裡面的東西倒出來,原來是那片山的地契和那一百萬借條,李媽媽連忙走過去…… 「這是……」李伯年瞪直眼睛看著,李媽媽張著嘴,小珍慢慢走過去說:「昨天我去找馮天澤,答應他開的條件。」 「小珍……」兩老都回過頭來瞪著她:「這成什麼話?」李伯伯怒說:「我不答應,我不能為了果園就把妳送去給那樣一個人。」 「您就讓我去好了,這樣,所有的事才會有一個了結。」 「這種事大人才能做主,小孩子懂什麼?」 「我已經不小了,李伯伯……而且我已經和馮先生講好了,人家也把地契送回來了。」 「明天……」李伯年生氣的說:「我會去找馮天澤!」說完就進房間去。 小珍追過去:「李伯伯,請您千萬不要那樣,想想一鳴,也夠苦了,馬上又要去當兵,您就讓他安安心心的去當兵吧!」 「對他……這不過是一個理想,對妳……是一生的幸福啊!」 「也許我就是去享福的。」 「不!我絕不答應,難道妳沒有聽說過,他是怎樣一個人嗎?而且我心裡最計較的就是小周說的交換,像馮天澤這樣的一個人難道不懂什麼是求親?什麼叫交換嗎?難道他拿不出聘金?我決定不理!看他下一步又怎麼做?」他喘一口氣。 小珍拿著菜籃走出後門,外面陽光普照,可是一點也不能使小珍溫暖起來,剛才她回答得那麼勇敢,其實心裡是害怕的,她對這個馮天澤,除了聽到的傳聞,半點不了解,雖然昨天他對她那麼有禮、客氣,可是昨天她只有看到他十分鐘,怎麼抵得上十年風風雨雨的傳聞…… 開飯前,李伯伯忽然走進廚房來:「馮天澤來提親和來還地契的事,不許對一鳴和一菁洩露一個字!」 第二天早上,小周又來了,進門就鞠躬,雙手送上兩大盒禮品,上面放著一個信封: 「這是三爺的一點敬意,請您老收下。」 李伯年一點笑容都沒有,望了小周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來,小周鞠躬走了,李伯年走到桌子邊,從信封裡倒出一張紅帖,正規的寫了兩個日期,一個日期是十月二十六日,一個日期是十一月二十一日,下面還有一行字:敬請李老先生選一個日子舉辦大訂…… 李伯年愣在那裡……李媽媽一手拿過那張紅帖,倒是歡喜的說: 「大訂?就是訂婚的意思吧!那求親是真的了!這麼忽然間,他真是看上我們家小珍啦?我們小珍怎麼有這麼好的命啊!」 李伯年卻一聲不響,拿了信封走回房裡,李媽媽跟進去:「我不明白,你又為了什麼不高興?你是捨不得小珍嫁掉吧?」 李伯年坐下來,板著臉說:「我就是不能相信……」 中飯的時候李媽媽已經把一切事情告訴了小珍,小珍笑笑,暗嘆一口氣,望望李伯伯,還是開口了: 「李伯伯,到今天這件事應該算是定了,您也不要再生氣了,請您把那一份地契給一鳴吧!讓他開始做吧!時間還有兩個月。」 「那片山已經荒廢了三年,兩個月能做出什麼來?」 「不去做怎麼知道不行?一鳴早已有一肚子的計劃,他就是太性急了,其實他滿肚子裝了不少專業學問無處發揮,這些年,他都很用功的讀書和做實驗。」 李伯伯沒有開口,李媽媽卻很高興,所以吃中飯的時候,小珍就自作主張,轉頭對一鳴說:「一鳴,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早上馮天澤已經把那片山的地契拿來給李伯伯了。」 「真的?他怎麼肯?他怎麼……」 「李伯伯對他又寫了一張借據。」小珍說。 一鳴立刻眉飛色舞起來,興奮的張著嘴,李伯伯瞪著小珍,好久好久才慢慢低下頭來拿起筷子,他當然明白小珍的心意,心裡面真有說不出的難過,回頭看看兒子,一句話也不想說,一頓飯吃下來,四個人各懷著各種心情…… 一個下午一鳴都守在家裡等機會,可是李伯年一個下午都待在房間裡垮著一張臉。 直到吃晚飯,李伯年才開口了,伸手把那張地契遞給李一鳴,一鳴連忙打開來,然後放在面前,抬起頭來: 「爸爸,我該謝謝您,還有請您原諒我,最近我對您的態度實在太壞……」一鳴放下筷子:「也許我太急了,因為我還剩兩個月,而我卻要去當兩年的兵,要是我能在當兵前把果園整理好、弄好,兩年後我回來,就可以接著發展,我保證我會努力去做,先除除草,再翻翻土,要是再等兩年,草更長、更多,把好好的土地的養份都吃光了,到時候更難做,現在您老人家只要先借我五十萬就夠了,等到我當兵回來,要是我失敗了,我就去找工作來養家,來還您老人家的錢。」 李伯伯才慢慢抬起頭來望向他,看到一鳴滿臉的誠懇和委婉,也不禁為之動容,好像他才剛剛明白一鳴的心願,可是他心裡多麼不忍?這個果園是要用小珍去換回來的,他心裡多難過?自從一鳴移情別戀,他已經覺得小珍太可憐,現在為了兒子,更要把小珍推進那個無底深淵,可是現在看到兒子這一臉真誠,這一番說話,真讓他難過的心都痛了。 小珍低頭靜靜的吃著飯,看到他們父子倆對望的神情,也難過的心都痛了…… 在馮天澤的書房裡,小周推門進來: 「怎麼樣?李老先生怎麼回話?什麼表情?」 「什麼表情也沒有,一句話也沒有說,拿了東西就進房去了。」 馮天澤站起來:「我也覺得就這樣送一張紅帖不太禮貌,我想過兩天……這個星期日吧!我帶一兩個好朋友一起去,正式一點。」 晚上,兩個女孩子回到房裡,一菁忍不住說:「妳看哥哥今天晚上那種高興的樣子,前些天又是那副對人不理不睬的德性,他現在心裡只有他的那個果園了。」 「不過一鳴今天說的一番話也合情合理呀!」 「我說他呀!想得美!」 「媽是心裡只有他,妳也是,從小就對他百依百順,現在他這麼對妳,妳還要幫他說話。」 小珍抿著嘴,望望一菁,她真希望有一點一菁的爽直個性,那麼……她現在就會告訴她,她還要為一鳴犧牲性命呢! 「我看妳最好也自己做做打算,那個吳美雲的先生已經在吵著要跟她離婚了。」 小珍張開嘴:「不會吧?吳美雲才不會放棄她現在那麼富裕的生活來跟一鳴從開墾果園開始。」 「那很難說,像他們愛成那樣……」一菁連忙住嘴。 小珍淡淡的笑一笑,對於一鳴的戀愛新聞,早就麻木了……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20 15:45:07 #
 
第二天下午,李媽媽忽然走進小珍的房間來,坐下後輕輕說:「小珍,李媽媽要恭禧妳,小周送來一張紅帖子,上面寫了兩個大訂的日子,一個是十月,一個是十一月,馮先生對妳的求親是真的,他呀!可是有錢得不得了,妳以後可有好日子過了……」李媽媽停了停,似乎還有話有點難開口,小珍等著,好一會兒李媽媽才又說: 「有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請妳幫點忙,大訂的日子可不可以改一改?往後一點……我心裡是在擔心一鳴,我怕他知道以後,萬一良心不安……萬一吵起來,事情就糟了,眼看他就要去當兵,萬一鬧出什麼事來該怎麼辦?所以請妳去對馮先生要求一下,把日期往後挪兩個月,等一鳴當兵去以後……」 小珍在床上坐著、想著,馮天澤是真心的嗎?不過在這裡馮三爺要結婚了可是一件大事,而今卻只叫小周送來一張紅帖,只要李伯伯挑選一個日子,這事情就很明顯了,他根本沒有意思要娶她,只想玩玩她罷了!所以他不要讓人知道,等日期到了,最多帶兩盒禮物吧!就叫小周把她帶走了…… 她慢慢走出房來,改時間?這應該沒有什麼難,反正他只想玩玩她,遲些時候有什麼關係?他拿起電話找到小周,就請小周為她轉達一下她對馮天澤的這個要求,小周說她應該和馮先生當面說,小珍只好答應了,於是約在海灣見面。 小珍慢慢走來海灣,這兒是她最常來,也是最愛來的地方,每當有苦、有樂,都會到這兒來讓大海和浪花為她分擔或分享,今天,她的心情是哀傷的,她為李家算是做了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李媽媽為了兒子……不能算他們對她不好,只能說真正心連著心的,還是只有親生的骨肉啊!所以既然她已準備犧牲一切,就把事情做得更圓滿吧! 不到二十分鐘,馮天澤的藍色大轎車開到大馬路邊停下來,馮天澤走過來,穿著一件淡灰色的上衣和一條同色的西裝褲,看上去更顯得他粗壯、高大,小珍站在遠遠的大石頭邊等著,望著馮天澤跨著大步,踩著石子走過來,每踏一步,地上的碎石都會被他踩一個窪塘……天吶!她就要被這樣一個人帶回家去,等過一陣子就賞給她二十萬……不……她那裡值二十萬?她既不夠美,也不夠豔,說不定兩三天就看膩了她,叫小周來告知一聲,妳可以回家了…… 小珍垂下雙眼,提著一口氣站在那兒…… 馮天澤帶著後微微的笑容,一直走到她面前,望著她: 「妳好嗎?」 「謝謝您!」小珍站得直直的。 「小周說妳有話要告訴我。」他和顏悅色的說。 「是!對不起!把您找到這兒來,我是想要求您,可不可以……再等兩個月……再……」 天澤沒有立刻回答,只望著她,小珍只好說明白:「李媽媽是希望等李一鳴去當兵以後再……再結婚……還有兩個月他就要去當兵了。」 聽到李一鳴,他就不高興,尤其是從她口裡說出這個名字,他更不是味道。 「我們結婚為什麼要躲開他?」 「在這個時候,李媽媽和李伯伯……覺得對李一鳴……」 「太沒面子?太不忍心?是他先對不起妳……」馮天澤本來還要說下去,但看到小珍這一副楚楚動人的樣子,就停下來,改口說:「可以!」 然後他們對站著,再也沒有什麼話講,馮天澤望著她,她只管低著頭,最後還是馮天澤開口: 「我們找一個地方去坐坐好嗎?」 「不了!我要回去了,今天謝謝您跑來這一趟,還要謝謝您答應我的請求。」說完就開步走起來。 馮天澤抿了抿嘴,把一口氣往肚子裡嚥下去,他要結婚了,這是何等大事?而今好像要變成了偷偷摸摸才行,這個梅小珍,那像是要嫁給他的人?簡直就是李家的使者,不過他又能怎麼樣?面對這一個外表溫溫柔柔,又文靜,個性卻又剛又硬的梅小珍,想發脾氣也不好發出來,只好邁步跟在小珍旁邊,走到離大馬路還有一段距離,小珍就停下來,回過頭也沒看他,只輕輕的說: 「謝謝您!再見!」 馮天澤都愣住了,被叫出來,就只吩咐了這麼兩句話,又被打發回去,這算什麼?還是為了李一鳴,可是想想,又只好算了,就從後褲袋裡拿出皮夾,抽出一張名片,用筆在上面加寫了一個電話號碼後遞給她: 「以後有什麼事就直接打這個電話給我好了,這是我房間的電話。」 小珍接過名片,彎腰謝了他:「我回去了!今天謝謝您!」 馮天澤只好也慢慢走回車子,一面回頭望向梅小珍,看著這個瘦長的背影,以她這樣高的身材,她實在太瘦了,不過,她真是漂亮的,清純得就像從來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等他把她娶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她養胖起來。 小珍低著頭往回家的路上走,心裡面正透著奇怪,這個馮天澤真讓她不解,每次面對她,都是這麼有禮、客氣,沒有講過一句輕浮的話,沒有大聲斥喝一次,是不是因為她本是規矩人家的孩子,他也順勢裝模作樣一下?不管怎麼樣,今天她的心裡對他是有些感激的。 在廚房裡,小珍告訴了李媽媽這個回話。 第二天一清早一鳴就去找工人了,回來的時候,幾乎連跑帶跳,原來李伯伯的老農友幫了很多忙,幫忙介紹給他三個工人,這三個工人對除草、翻土很有經驗,而且工錢比一般都便宜,李伯伯聽了也為他高興。 接下來,李家的日子是忙碌的、愉快的,一掃李家一個月來的灰暗,李一鳴開始忙著除草、翻土、買肥料、訂購果樹苗,小珍暗嘆一口氣,總算她為李家做好一件事。 第二天小珍剛買菜回來,小周剛好來電話了: 「馮先生今天晚上要請妳吃一頓飯,請妳準備一下,下午五點鐘馮先生會把車開到妳家巷口等妳。」小珍謝謝他,走回房裡坐在床上,這麼快……沒有等到約定的日子……小珍低下頭來,她有什麼辦法拒絕? 下午她輕輕的告訴李媽媽。 五點鐘小珍已經站在巷口等,她換上比較像樣的一套衣服,黑裙子、白襯衫和自己打的藍毛衣,想想馮天澤帶著她這樣一個人去大飯店不怕丟臉嗎? 站了幾分鐘,馮天澤的大藍車已經開過來,沒有看到小周,是馮天澤自己開車,小珍走過去,想不到他還開門走出來,走到右邊幫她開開門,請她坐進去再為她關上門,自己再坐回車裡。 開車後,馮天澤轉頭看看她,小珍挺直的坐著。 「我們今天去一個鄉下吃飯。」 小珍沒有動,心裡面念著不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所在,心裡一點都不害怕……反正她今天什麼都完了…… 「我們有幾個好朋友常常去,那兒的小菜很好吃!」 馮天澤說完又轉頭看看她,她坐在那裡,這麼安靜、這麼端莊。 「妳很少出來吧?」天澤又問。 小珍點點頭。 「我是做木材生意的,妳知道吧?平常很忙,南南北北的跑。」 小珍點點頭。 馮天澤看著她,從上車開始就是這個樣子,二十分鐘過去了,還是原樣不動,心裡想著,前些天她到他的大樓來,表情、說話都滿懷了敵意,一付李家使者的樣子,那裡像談婚姻的對象?他們的關係有那麼一個開始是很不好,從今天起他可要費些精神和時間來改善他們兩個的相處情形了。 他們走到一條街上,附近只有兩三家飯店,坐下後馮天澤點了五菜一湯,店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這使小珍自然多了,小珍左右望望,就是不敢看馮天澤的臉。 菜來了,小珍也不敢伸手去拿,馮天澤看了就揄給她,小珍慢慢吃了一口,真好吃!她從來沒有進過飯店吃過飯,每天她吃的喝的,都是她自己煮的,吃飯間馮天澤給她揄了三次菜,她看到這位傳聞中的馮三爺,吃起飯來很斯文,並不是大口大口稀哩嘩啦的想像中的吃相,有點意外,吃完飯坐上車,心裡感覺到輕鬆、自然,車子開了十分鐘,小珍看看左右,好像是走來時路,直到回到巷口,車停下來,馮天澤說: 「以後我可以常常請妳出來嗎?」 小珍開門走下車,站在車窗口輕聲的說: 「請您打電話給我好了,今天謝謝您!」鞠了一個躬。 其實今天馮天澤一直想有一個機會和小珍談話,製造一些好的氣氛,還有他想知道:這個梅小珍對他的認識有多少?對於能被他選上做太太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馮天澤坐在位子上,望著梅小珍的背影,一件藍毛衣、一條黑裙子,這麼單調簡陋的穿著,卻一點也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他一定要娶到她為妻,趁早脫離這一屋子自私的人,自從他還了那份地契,到今天再也沒見過李老先生,他們至少要來謝謝他,回應一下…… 小珍一面走進巷子裡,一面意外的睜著雙眼,今天就這樣嗎?真的只吃一頓飯?他找女人都是這樣一套嗎?還是她到底是一個規矩人家的女兒才慢慢來?不過今天看到的馮天澤,完全不是平日一菁帶回來的那個傳言中的馮三爺,而是一個整齊的、有禮貌、有派頭的馮天澤。 進了門,李媽媽先跑出來,把她從頭到尾的看了兩遍,想看出她是否遭到狼爪?李伯伯也走出來,臉上滿是關心,看到她還是像出去時的那樣整齊清純的樣子,點了點頭: 「回來啦?好!」 「我們今天只到鄉下去吃了一頓飯,路比較遠所以這個時候才回來。」小珍看看錶,九點了…… 「哦!好!妳去休息吧!」 小珍回到房裡,同房的一菁早已熟睡,她換好衣服躺回床上,滿腦子想不到的意外,現在,她竟然又睡回到自己的床上…… 過了兩天沒消息,不過這兩天小珍過得苦透了,李媽媽像盯一個嫌疑犯一樣在她背後看個不停,好幾次似乎實在忍不住了,想問問小珍,結果還是說不出口,小珍也不想做什麼解釋…… 第三天小周的電話又來了,下午兩點半,小珍在巷口坐上馮天澤的車。 「我們今天要去看一棟房子……」到了地點,這兒蓋了一大片房子,全是兩層樓的別墅型,白牆紅瓦,越到後面越大,小珍早就見過這兒在蓋房子,因為就在她原來學校的後面,這批房子早在四年前就開始規劃了,這是一批非常高雅的獨棟小洋房,紅瓦白牆,靠近路邊的比較小,越往裡面越大,而且是兩層樓房,記得這一批房子的圖樣剛剛掛出來就引起注意,開始蓋的時候,她們學校的女同學們就常常跑過來參觀,每個女孩子都愛做夢,早在這兒各自許了各種願望,唯有她沒有,因為再怎麼幻想,以後也不可能和李一鳴住到這兒來……今天,竟然被馮天澤帶來這裡。 她跟在馮天澤旁邊走著還沒有完全鋪好的水泥路,只聽到馮天澤介紹,什麼他是這塊地的主人之一,是他的建議、策劃,動用了十個以上的設計師,這兒百分之八十以上用的都是他木材場的木材,推出以後不到一個月就被訂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最後,他們停在一棟一百二十坪的大房子門前。 「這樣的格局只有八棟,我訂了一棟,另外還有兩棟被訂走了……來!我們到屋裡參觀一下…」 她跟著他跨過代表分界的一條小土溝,前園很大,已預定好花壇和魚池的所在地,小珍又跟著他上了兩層台階,走進屋,裡面還沒有完全分隔好,樓梯和欄杆也沒裝,實在看不出什麼好和美,只是寬大、空曠而已。 馮天澤卻說過不停,那間鋪什麼地板……這間鋪地磚,而且要全用進口的物品,對於這些裝潢的名稱和用品的名稱,小珍幾乎完全沒有一點概念,根本無從帶起興趣,不如說根本沒有興趣。 馮天澤又用手劃一圈: 「以後所有的客廳、餐廳、書房、廚房都在樓下,主臥室在二樓,二樓還有一個小客廳,三間大房間,光線空氣都非常好!」馮天澤的神情顯得輕鬆而喜悅,充滿了期望。 馮天澤說了半天,才發現小珍全無回應,回頭望望她,好像是一個木頭人,也沒有聽、也沒有看,一張臉一點表情都沒有,他閉了閉眼睛,抿了抿嘴,也就什麼也不想說了,轉過身還是客氣的說: 「我們走吧!」 上了車,馮天澤說:「我們去一個地方坐坐,還是去風景區逛逛?」 「不了!謝謝您!我還要回去煮晚飯。」 馮天澤雙手把著方向盤,眼睛望著前面,第一次表現了不高興的說: 「妳不回去他們就沒有晚飯吃了啊?」 小珍垂下眼,輕輕的說:「對不起!我出來的時候沒有告訴他們……」 「隨時都可以打一個電話說一聲。」 小珍一面說,一面心裡開始跳起來,會不會……馮天澤一下子翻了臉?馮天澤沒再說話,慢慢把車開到小珍家的巷口,小珍走下車向他鞠一個躬,照樣的說了再見和謝謝。 走進巷子,心裡面一直想……今天他帶她去看房子,還介紹得那麼詳細,難道他真的要跟她結婚嗎?像她……他到底看上她那一點?不可能……不可能……他不過是向她炫耀他的財富罷了!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20 15:47:39 #
 
回覆~狗D+牛M真幸福: sorry!因為今天一早就趕著幫我爸公司做年度報表,所以拖到現在才PO文,謝謝妳的捧場^^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23 12:34:08 #
 
馮天澤雙手把著方向盤,心裡想……這個小珍是見了生人面不善開口還是根本不想說話?這怎麼行!離結婚不到兩個月,要辦的事情太多了,下次見面決定先開口問她的意見,問她的想法,結婚要忙的事情可多了,要商量的事也很多。 第三天小周的電話來了…… 「馮先生要開始裝修新房子了,他要請妳去看看,選一選顏色。」 小珍回說:「那些我都不懂,請馮先生一個人作主好了!」 又過了三天,小周又打電話來…… 「馮先生請妳去選首飾。」 「謝謝馮先生,請你轉告他,我不要什麼首飾。」 「結婚那天都要戴的,妳不要自己去選一選嗎?」 「我不會選,我想馮先生給我什麼,我就戴什麼。」 第二天小周的電話又來了…… 「對不起!周先生,今天一大早我們全家要去果園拔草……」 馮天澤火起來了,在客廳裡走過來走過去,小周站在窗口望著他。 最近,他的眼前總是出現那一家和樂歡笑的場面,每次搖頭甩掉那些畫面,心裡就更氣那個李一鳴,他從來沒有對一個人既看不上眼,又怨恨在心。 馮天澤的氣惱、不安,已經表面化出來,連小周也盡可能的躲開他,不過他並不曾看過三爺這種樣子,大概這次是真正動了感情吧!不然那麼一個單純的梅小珍,那麼幾個李家的人,要對付起來連他都不用派上用場,眼看著這麼等下去,只怕最後真要壞事了…… 馮天澤停下來,熄掉香煙: 「她是什麼意思?她想反悔嗎?李家想混過去嗎?」 「不是!」小周不慌不忙的說:「他們不敢的,不過一直這樣下去總不好,馬上李一鳴要入伍當兵,倆小來一個生離死別,到那時候……」 「小周!」 小周連忙住了嘴,可是,馮天澤心裡正擔心的就是這個。 「我該怎麼辦?」 「馬上下聘迎親。」小周說。 天澤深鎖了眉頭,手裡拿著浸熄了的香煙,嘆一口氣自語的說: 「我想過,我也考慮過……但我怕事情一旦公開,那個李一鳴受不了良心的責備,跑來跟我鬧說不要那片山了,要把他的愛人換回去,等這件事情一傳出去,我可不是丟了大臉了嗎?」他走到窗前站在那裡:「小珍也沒有了……」 小周望著他眨了眨眼,開口說:「一個堂堂的馮三爺,跟一個那樣的李一鳴,搶一個女人……」 馮天澤沒有動。 小周就又說:「還牽涉到那麼小的一片山。」 馮天澤回過身來:「是啊!這都是你害的。」 「對不起!三爺!」 馮三爺走到書桌前:「我是喜歡這個梅小珍的。」 「那就先得到她的人。」 馮天澤瞪起眼來:「不要胡說!絕不能這樣!她絕不可能答應的。」 「誰要她答應?」 「不行!小周,你不了解她,她……」 「你了解她嗎?」 馮天澤又去點燃一支煙拿在手裡:「你知道我要正式娶她做太太,所以我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 「她的心現在還在她身上喔!」 馮天澤停住腳,望著他,然後慢慢坐在椅子上,心裡煩亂到了極點,他希望對梅小珍一直保持禮貌、尊重,希望能博得她的好感,可是想到她整天生活在那個李一鳴的身邊,又是從小就依戀那個人,愛那個人,而每次面對他不是快速的敷衍幾句,就是冷淡的站在一邊,他已經一再的找機會,希望和她多認識、多交往,而她總是能拒絕就拒絕,萬一真像小周說的,他失去了那份地契事小,若是梅小珍就這麼便宜了李一鳴那個小子,他可會發瘋的。 「一上來,你根本不該答應她,什麼話嘛?馮三爺要娶太太還要躲開那個無名小卒李一鳴!」 馮天澤又瞪起眼睛來,小周連忙住口,過一會兒小周看看馮天澤沒有吼他,就又說: 「現在你約她出來,她一次也不答應,我也搞不懂她是什麼意思!」 馮天澤又皺起眉頭,小周接著說: 「反正大家已經講定,又正式送去了帖子,她本來就已經是你的女人了,我是說……」他看馮天澤一雙濃眉皺得更緊,悶聲抽著煙,就又接下去:「不是我警告你,三爺……人家可是近水樓台喲!」 馮天澤翻起眼睛來看他一眼,然後閉了閉眼睛:「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想一想……」 小周走出來,在門口又停下來:「每次都是我出點子,做壞人,等以後梅小珍進了門當了老闆娘,我怎麼過?」 馮天澤笑起來。 馮天澤坐在椅子裡,心裡越想越悶氣,那家人怎麼這樣忘恩負義?紅帖子已經送去了一個星期,雖然改了日期也該有一個回應,如今連一個影子都不見!他們是存心想賴掉嗎?他們想混過去嗎?李伯年原來是這麼一個人嗎? 他站起來開開門對著外面叫小周,小周不在,他走回來拿起電話,沒兩分鐘小周沒命的跑回來。 「小周,要是他們真的想賴掉,你可有什麼點子?」 「我想他們不敢吧!」 「敢不敢我都沒有辦法了!」 「你別想得那麼壞,我看他們是不敢的,只是一家人已經樂昏了頭而已,我看再過一兩天,你就再去約梅小珍一次……」 李家真是歡樂連連……慢慢的,李一鳴真的明顯的在轉變,變得有責任、有幹勁,不計勞累,而且做起事來有始有終,在家也很平和,李伯伯顯然很滿意,李媽媽更是忙壞了,一天到晚給兒子進補。 一直到現在,小珍和馮天澤的事,一鳴、一菁一點也不知道,於是就在一個晚上,一菁自作聰明的跑到一鳴的房間裡,吱吱咕咕的說了半個鐘頭,直到小珍在隔壁房間聽到一鳴大聲說: 「小姐!妳想結婚妳就去結,我的事妳還是別管吧!」 一菁才氣鼓鼓的回到房裡來,往床上一坐: 「哥哥啊!又得了另外一種病了。」 「什麼?」小珍問。 「妳沒見到,前一陣子一頭鑽到那個吳美雲的懷裡,現在呀!又一頭鑽進果園裡去了!」 「這樣才好啊!做事情本來就應該這樣,負責、認真!」 「算了吧!我說這是有病。」然後伸過頭來,作出一個神祕的樣子:「你們倆早已暗中和好了是不是?我早看出來了。」 「不要亂說!」 「哈!我早就看出來了。」 「一菁,妳真的不可以亂說。」 「哎喲!這是喜事啊!你們能和好,全家人都高興。」她又伸過頭來:「他跟吳美雲已正式吹了吧!已經有好久沒有來往了。」 「哦!」 一菁笑著一頭倒到自己的床上:「我真高興!我們家又好起來了,不管你們倆馬上結婚也好,以後結婚也好,反正我都可以放放心心的嫁出去了。」 「哦!原來是妳自己想出嫁。」小珍笑說。 一菁沒有回話,打開薄被鑽了進去…… 小珍望著這個單純的一菁,一菁沒有她哥哥長得漂亮,可是她非常安份守己,也很滿於現實,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存夠了十萬塊錢,給自己買一付金手鐲、金戒指、金項鍊,項鍊下面掛著一個大雞心就可以出嫁了,她的男朋友就是她工廠裡的領班,兩個人在那家成衣工廠同事了三年,那個青年也是一個老老實實的人,三年來只守著一菁,無怨無尤,只等一菁點一個頭,這樣,才是一種真正的幸福吧! 一鳴真的有些不一樣了,不知道是被人又提起了,還是就等著被他人提起,又開始注意起小珍來,態度越來越明顯,小珍只好開始避開他,如今,她已經是別人的人了,還是他把她奉送出去的…… 這天,小周匆匆趕回大樓,因為他剛剛從他女朋友那兒聽到一個傳言,凡是他女朋友告訴他的傳言,有百分之八十是真的,因為他的女朋友就是他父母開的美容院裡的髮型設計師,美容院一向是各種消息的傳播地,這個消息準沒錯!李一鳴和吳美雲分開了,李一鳴又回到了梅小珍的身邊,雖然這個傳言沒有讓他多驚訝,可是倒真讓他有些心神不寧,他坐在樓梯上猛抽煙,他知道三爺是打從心眼裡喜愛上這個梅小珍,他也認為梅小珍真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以她的才貌,是配得上三爺的,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三爺終於想要結婚了,要是他不幫忙三爺抓牢這個機會,幫上這個忙,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有這種機會,老太太在世時就盼啊!盼啊!老太太已經過世十年了,三爺也已經到了四十歲了,他的點子、主意滿肚子都是,可是這一次,好像第一個點子他就出錯了,都怪他沒有弄清楚梅小珍的個性,這個梅小珍,還真是外柔內剛,不過他真的很喜歡這個梅小珍來做他的老闆娘,她聰明、能幹,品行又好,配三爺是洽到好處,因為三爺的個性剛剛好是外剛內柔。 他跟了三爺二十年,了解三爺比三爺自己還了解他自己,他跟三爺的那年,三爺也不過二十來歲,二十年來,對這個比自己大七歲的三爺,是越來越喜歡,越來越敬愛,三爺對他有如兄弟般,膽肝相照,有福同享,第一次碰到三爺時他才十三歲,那個時候三爺就已經這麼高大了,他家住在半山腰上,父母親幫人種鳳梨,他負責上山撿柴,大他兩歲的姐姐負責煮飯帶妹妹,還沒碰到三爺的時候,他總是被那些鋸樹工人欺侮,直到有一天,三爺注意到了他,就開始給他許多方便,到後來還要鋸樹工人把大一點的樹劈開,然後用他那輛吉普車把他連人帶柴帶下山去,從此他一次可以找好一個星期的柴,有了空閒的時間,他就跟著三爺前前後後的跑,本來想學鋸樹,三爺最後收了他,不過說他長得太細皮嫩肉,不如做他的小跟班,二十年來,他管的事情越來越多,三爺不但相信他,還讓他放手去做,如今,他的家因為三爺的照顧,從山上搬到了台南郊區,五年前三爺幫他開了一家理髮店,現在就當作了老爸、老媽的吃飯本錢,而且姐妹們都已嫁出去,他自己也有了固定的女朋友,就只剩下三爺,如今,三爺的身價不但在台南市有名,在全台灣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木材商,擁有這麼多事業,擁有這麼多財富,每天晚上回到三樓,還是只剩一個人,他早就在給三爺物色對象,每一次提示他,他總是沒興趣,這幾年來,他更是急急尋覓,沒想到就在那麼忽然間,他就選上了這個梅小珍。 第一次去李家,是他自告奮勇,三爺也答應了,拿果園和一百萬作聘金,就不是三爺的主意了,可是,他認為只有這樣辦才能切斷梅小珍和李一鳴的關係。 現在怎麼辦?顯然事情好像有點變了樣,他實在也摸不清那個梅小珍到底是懷著一種什麼心情,是就等著日子到就嫁過來呢?還是真的想拖,想賴掉算了……現在,他要不馬上想出一個點子來,不小心讓李一鳴那個小子人財兩得,他就是把自己的頭摘下來也抵不過對三爺的抱歉。 他坐在那裡至少有半個鐘頭,一包香煙已經抽掉半包,腳旁邊一大堆被踩扁了的煙頭,想過來想過去,頭都快想炸了……最後,還是決定去告訴三爺…… 馮天澤坐在書桌後面盯著他,小周就又說: 「你只有快下手了,要不然就什麼都沒有你的份了。」 「你說下手?」 「我說立刻下聘,你又不願意,你這樣為她,就不知道她有沒有為妳做了什麼,反正,再拖下去,你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不如……」 馮天澤伸手拿起電話:「我先試試她……」立刻找到了小珍:「我有事相找妳商量一下……」 梅小珍停了一下才說:「好!」 「我馬上來接妳。」 「可不可以就在上次那個海灣?」 「不!我有很多事情要跟妳商量。」 「好!幾點鐘?」 「十點好嗎?」馮天澤放下電話。 「真意外!她居然肯來。」小周聳聳肩:「今天你可要把握機會,把話說明白呀!」 「是啊!要說明白……」 「你可不能忘了她身邊有一隻狼啊!而且那隻狼又回到她的身邊來了,你要趕快把她拉到你身邊來保護她,躲開那隻想得便宜的狼。」 天澤坐在那裡看著小周…… 「三爺,第一你不該答應她延後二個月,我看也不要什麼大訂了,時候到了乾脆直接就結婚吧!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把她叫出來。」 天澤還在望著小周,小周是越說越得意:「本來就是嘛!結婚前要忙的事可多了。」 「萬一被李一鳴知道了,他不要那片山了,他要把她要回去……」天澤說。 「那有這種事?你別忘了,是梅小姐自己答應你的,她已經算是你的人了,三爺,我不是擔心別的,那個李一鳴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去當兵了,要是……要是……那兩個相愛的人來一個死離死別……」小周看天澤沒有罵他,就更大膽的說:「三爺,我看是你愛這個梅小珍愛得有點傻了,什麼都聽她的,怕這個、怕那個,我看就只有先得到她的人。」 「不行!」 「那你就繼續遵照你的君子風度好了!」 屋子中間好一會兒沒聲音,最後還是天澤開口說:「那……我該怎麼做?」 「要做的事情很多呀!帶她去買首飾……哦!對了!前天那個做三夾板的汪老闆帶她太太去杉林溪看櫻花,回來說好看得不得了,你就把梅小姐帶到杉林溪去……」 「她要是不肯去呢?」 「那……那就要看你的說話技巧囉!」 天澤笑了…… 「你上午去帶她買首飾,吃過中飯就去杉林溪,明天下午再回來。」 「我不喜歡去什麼寶珠店。」 「那好辦,就叫那個邱老闆去……去那個街上新開的那家叫明成的飯店,可好?」 馮天澤高興起來,小周忍不住笑說:「三爺,我看今生今世,你沒有梅小珍是活不了啦!」 馮天澤閉閉眼,小周立刻拿起電話找到邱老闆……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24 11:30:02 #
 
在這個星期六、日,一菁、一鳴都在家的日子裡,也只有二老能為她獨自外出來圓謊,於是李伯伯想到了老友陳冬,李太太想到了婚禮…… 小珍換了只穿過一次的新衣服,這是一套淺灰色的套裝,是用李伯伯的舊西裝改的,是那年高中畢業,李媽媽給她的,今天天氣很冷,小珍就又加了一件外套,這件外套是一菁不要穿的,是一件還不錯的暗紅色呢外套。 剛穿好衣服,李媽媽溜進來,給她五張一百元的錢。 「不要……李媽媽!我又不要買什麼東西。」 「放在皮包裡,皮包裡總不能連一塊錢都沒有。」 「謝謝李媽媽!」 小珍從房間走出來,一菁眼尖,立刻叫起來: 「哎喲!今天妳這麼漂亮,要去那裡啊?」 「唔……」 「小珍今天代我們去喝一個喜酒。」李媽媽搶著說。 「誰家?」 「就是陳冬,陳伯伯家呀!前兩天我不是告訴了妳。」 「那有?」 「我是提過,陳伯伯今天嫁女兒,我跟你爸爸不想跑那麼遠,你們兩個又很忙,反正小珍也熟得很,當年你爸、小珍爸還有這個陳冬是三個最好的伙伴,走吧!小珍,早點去也好幫陳媽媽的忙。」李太太推著。 小珍微笑著,像木頭人一樣,讓李媽媽用手在背後推著走。 「在那裡呀?」一菁還在問。 「鳳山,他們自己家。」 在桌邊坐著的兩個男人都沒說話,不過李伯年的眼神是關心的,李一鳴的眼神卻是疑問,終於忍不住: 「妳怎麼去?妳認得路嗎?」 「我……認得……」 「他們家會派人來車站接她的,從這裡坐往鳳山的車就行了。」李媽媽已經把小珍一步一步推到門口。 一鳴站起來說:「還是我送妳去好了!送到鳳山車站。」 「不用!我認得路,很方便的。」小珍說。 「你不是約好新來的工人?」李媽媽說。 「他們來了先讓他們等一等好了,送這一趟來回最多兩個鐘頭。」 「小珍也不至於像你們認為的那麼差!」李伯伯開口了:「你不是還在等你的工人嗎?人家一來就要上工了。」 李一鳴才不高興的坐下來。 走出門外,小珍真是好難過,在李家也偷偷摸摸,在馮家也偷偷摸摸。 走出巷口就看到馮天澤的車,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為什麼是她而不是一菁? 「好久不見!妳還好嗎?」馮天澤溫和的說,每當他看到她,所有的歡喜、所有的溫柔都又回到了馮天澤的心懷裡來。 「謝謝您!」小珍低著頭,心境剛好和馮天澤相反,每當看到這個人,多少種反感、多少個無奈都來到了心裡,今天,她是不能再不來了,總不能一直捥拒他。 馮天澤四平八穩的坐在位子上,穿了一套淺灰色帶條紋的西裝,雪白的襯衫,左手戴著一個好大的方型藍色寶石戒指,他的手指甲出奇的乾淨,馮天澤每次跟她見面都是穿得漂漂亮亮的,其實馮天澤現在的心裡才不像表面上那麼平靜,他一直不斷的想過來想過去,要不要這樣做?做了這件事後會有一個怎樣的結果?小珍的態度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他不覺轉過頭來看看她,看到她這麼沉靜,這麼端莊,心裡對她真有說不出的喜愛,像這樣一個女孩子,她一定是不肯的,可是……萬一……萬一……被小周說中了,他會一輩子不甘心的,天澤開始找話題: 「聽說李家果園已經種下了樹苗。」 「是!」 「聽說成績相當好。」 「是!」 馮天澤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問話有太多的探聽口氣,就停下來,然後言歸正傳: 「我今天請妳來是要去買點首飾。」 車一直開到市中心,停在一家剛開張的豪華大飯店門前,馮天澤開開車門走下去,轉到右邊來為小珍拉開車門,立刻有一個飯店的服務員走過來,馮天澤把鑰題交給他後走過來伸手攬一攬小珍,小珍抬頭一看,並不是什麼珠寶店,而是大飯店,忍不住開口問: 「你要帶我去那裡?」 「我跟一個珠寶商約好在這兒見面,珠寶店的人多,不方便!」 他們剛走進玻璃門,已經有一個人迎面走過來,雙手抱著一個黑皮箱,一路笑著,一路彎腰,當馮天澤為小珍介紹了這個邱老闆,邱老闆立刻轉移了目標,梅小姐長、梅小姐短的,等他們三個人來到十一樓的客房裡,還沒有坐穩,邱老闆已經把黑箱子放在茶几上打開來,小珍被這一片金光閃閃的珠寶都照得愣住了,只見箱內一層、一層,滿滿是鑽石、珠寶,有戒指,有耳環,有整套的配件,邱老闆先拿出四個鑽戒送到小珍面前: 「這兩個都是兩克拉,這一個是三克拉,這一顆是一克拉,都是最上品的貨色。」 「妳喜歡那一個?」馮天澤笑問她。 小珍雖然不知道這些珠珠寶寶的價錢,可是看到這種光亮的程度和鑲工的豪華,肯定知道一定很貴,她也不是來敲竹槓的,而且根本沒有什麼興趣,只想快點買好戒指要馮天澤送她回去,就用手指了指那個最小的,那個邱老闆睜大了眼,差點沒叫起來,他努力地使自己的聲音保持溫和有禮: 「這顆雖然鑲得好看,不過實在太小了。」 馮天澤也很意外,看了她一眼,看她那付無心無意的神態,不知道是她對珠寶沒興趣,還是根本就對這整件事情沒有興趣,也不便再勉強她,就用手指一指那個兩克拉的說: 「這兩個選一個吧!」 邱老闆就搶先選一個,然後口沫飛沾的介紹了一大堆,說著拿起鑽戒就要為小珍戴上,小珍不肯…… 「請梅小姐一定要戴一戴,太大可以改小,太小可以改大。」然後兩個人都等著她,小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好接過戒指戴一戴,竟然剛剛好,就立刻退來下放到桌上,好像這個戒指有毒一樣。 「哦!梅小姐戴的是十一號。」然後再拿出一個紅寶石戒指,最後乾脆把整個箱子鋪平:「梅小姐,請看看!這些都是一流的貨色,鑲工也都是香港一流的,戴出去外面也絕對找不到一樣的。」 「妳喜歡就多選幾個吧!」馮天澤說。 小珍伸手拿了那個紅寶石戒指,邱老闆就立刻誇張的笑起來: 「對!對!對!梅小姐的眼光真是太高尚了,這一顆是本店最漂亮的一套首飾!」說著輕輕拉開底盒,拿出兩個藍絲絨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條項鍊和一付耳環,式樣的確和這個戒指一樣,小珍再不懂,也知道這一套東西貴得不得了,就說: 「不!就只這個戒指。」 「把一套拆開來,就沒有那個價值了。」邱老闆瞇著眼睛,伸著脖子。 小珍最討厭這種生意人,好不容易見到一隻肥羊,恨不得一口就把它吃光。 「不!一個戒指就好。」 「妳喜歡就買下來吧!」馮天澤說。 小珍更討厭這種有錢人,不把錢好好當錢用,就乾脆不開口了。 油滑的邱老闆,又趕快轉向馮天澤:「梅小姐怕三爺花太多錢,嘻!」 馮天澤看看小珍,指指紅寶石:「就把這一套留下來好了,還有這兩個戒指,以後梅小姐有什麼想要的,再麻煩你。」 「好!好!好!謝謝馮三爺!」然後把戒指也裝進盒子裡,推到小珍面前:「謝謝梅小姐!」一面連連點頭,一面關上箱子,心裡可真有些失望,往常三爺的手面一向很大,他的女人就常常到他店裡去換戒指,添東西,今天小周打電話通知他,要他多準備一些好的珠寶,他一聽馮三爺要親自出馬,那還了得?一定是一個特別的女人,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於是,他把他店裡最好的東西都搬來了,沒想到這個穿著窮酸的梅小姐,是這樣一個小家子氣的女人,他關好箱子站起來,一路鞠躬出去。 「謝謝你跑一趟。」馮天澤送他到房門口。 「應該的!應該的!三爺請留步。」 「你算一算,明天給我一個電話。」 「謝謝三爺!謝謝梅小姐!」 馮天澤走回來,又坐下,把盒子一一打開來,抬頭問小珍:「妳喜歡嗎?」 「謝謝您!」小珍已經一付隨時要走的樣子。 馮天澤看看她,看她這一付表面溫和,其實非常冷淡的神態,也就沒有說要她戴戴看的話,就把盒子蓋蓋好,拿著站起來交給她: 「妳收在皮包裡吧!」 小珍退後兩步,垂下手,看看盒子說:「我會弄丟掉,請您收起來吧!」 馮天澤只好拿著,望望她,轉身拿起他的手提包放到裡面,然後走到窗口,望著外面說:「今天天氣很好,吃過午飯我們就去杉林溪去玩玩,好不好?」 小珍愣住了,她早就注意,今天馮天澤為什麼把她帶到這兒來買珠寶,前一分鐘她還有點感動,馮天澤真的要跟她結婚的,用那麼多錢給她買這麼漂亮的珠寶,沒想到這還是一個愰子,但是她此時的心胸一片坦然,這早就是遲早的事,她望望窗外,輕輕的說: 「現在去杉林溪,今天可能趕不回來。」 「明天下午回來。」馮天澤還站在窗口。 「我沒有跟李家說我今天不回去。」 「我已經囑咐過小周,叫他打一個電話回家去。」 小珍沉默了…… 天澤看看錶:「我們下樓去吃一個飯就出發……」他走過來她的身後。 小珍感覺到了他的氣息,連汗毛都豎起來了,向前走了兩步…… 兩個人就在大廳吃了午餐,由馮天澤自己開車,向杉林溪直駛而去,下午兩點多就到了,慢慢的,小珍看到沿路已經有些花花草草,到了杉林溪,馮天澤先訂了旅館六樓的房間,然後帶她走出旅館,沿著一條小路走…… 「這兒每年從這個時候開始,算是一個花季,我們一路走一路看……」 小珍就跟著…… 沒一會兒到了第一間花房,裡面開滿了各種蘭花,各種形狀、各種顏色,實在太美了,小珍不覺停下腳來看著,不覺慢慢走進去,每一朵都仔細的看一看,這個時候,天澤就走出去,看一塊置在旁邊的牌子,然後走過來對她說:「這些蘭花全是台灣自己種出來的。」小珍回過頭來,輕說:「真的?真是太漂亮了!」 然後慢慢走下去,有更多更美的花,小珍都是第一次看到,簡直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這麼美的花,心中早已忘記了今天來此的目的,整個心充滿了美好、快樂!連把陪在一邊的可怕的馮天澤都忘了,看到四點,馮天澤才提議去歇一歇,喝點咖啡,小珍坐下來,雖然有滿肚子的話,滿懷的歡欣想說出來,還是不敢對馮天澤暢談,喝完咖啡,他們就來到牡丹亭,小珍走進去,睜大了雙眼,慢慢彎下腰,驚訝的幾乎停止了呼吸,世界上竟有這麼美麗的花,這麼多顏色,想摸都不敢摸一下,只輪流得仔細看看,馮天澤陪在一邊也沒有說話,只讓她盡情的欣賞,最後來到了櫻花林,這麼一大片,整棵樹都開滿了粉紅色的櫻花,連天空都遮住了,花片隨著微風不斷的飄下來,小珍忘情的伸出雙手接著花瓣,這個時候馮天澤也伸出手接花瓣,然後捧滿了雙手走過來,統統放到她手裡,小珍看看他,滿心感謝他把她帶到這樣有如仙境的地方來。 馮天澤第一次看到她微笑的臉,心裡的歡欣不用說了…… 回到飯店吃完晚飯時已經天黑,回到房間裡一片溫暖,茶几上放了兩杯還在冒熱氣的咖啡,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這個時候,小珍滿懷的歡欣再也忍不住: 「今天謝謝您帶我到這麼美好的地方來!」 「我也是第一次來,現在還不是真正的花季,尤其是牡丹花,盛開的時候是三、四月,那個時候遊客多得不得了,到那時候我們再來,平常我太忙了,很少四處走走看看,以後,我們可以到處去玩玩,下次我們去日月潭,台灣有很多風景還值得去看一看,我聽說,台東有一個叫初鹿的地方,每到冬天,滿山遍野都開滿了梅花,那才好看呢!」 到了八點半,小珍先去洗澡,當小珍洗好澡,站在衣架前,猶豫了好一會兒,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旁邊疊好的放得好好的白色毛巾睡袍,想著:既然知道今天的目的,何必再裝模作樣?就伸手拿起了白毛巾睡袍穿上……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25 11:35:16 #
 
第二天早上,她一樣六點鐘就起床了,輕輕爬下床,穿上自己的衣服,輕輕梳洗乾淨,走到客廳站在窗前望著外面,遠處還看到白白的雪山頭,現在,她已經不是原來的梅小珍了,她是什麼?以後她又會怎麼樣?完全不知道馮天澤會要她多久,會不會也給她二十萬就打發掉?不過現在在她的心裡,一點也不怨恨馮天澤了,這一天一晚,是她此生過得最美好的日子……而且他對她多麼溫和…… 難道他對每一個要來的女人都是如此對待嗎?真令人感動…… 馮天澤醒來,看到旁邊的床是空的,他嚇了一跳,匆匆披上睡袍跑出來,看見小珍站在窗口,才輕輕呼了一口氣走回去梳洗好穿好衣服走出來,小珍還站在那兒沒動,經過昨晚一晚,他更愛她了,他很想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她,可是又怕嚇到了她,還是慢步走過去,站在她旁邊:「早!」 小珍轉過頭來:「您早!」 「外面好美是不是?」 「好美!」 「吃過早飯我們去後山走一走。」天澤看看她,她黑亮的頭髮、細白的臉,真想伸手過去摟住她…… 「等會兒我們要去樓下吃早飯還是叫來房間吃?」天澤問。 「叫來房間吃好不好?」小珍輕說。 一會兒一部餐車推進來,兩份好漂亮的早餐,還有一盆花。 當兩個人慢步走向後山,真是好冷,天澤就把大衣脫下來披到她身上: 「大家都說走到這裡叫做森林浴。」天澤說。 小珍謝謝他的大衣,然後仰起頭來看著一棵棵那麼高的樹,那麼茂盛,那麼挺直,這裡有不少人,有年老的、有年輕的、有捥著膀子的、有牽著手的,還有一路情話綿綿的,天澤又問她:「冷不冷?」 小珍搖搖頭,天澤伸出左手來把她牽起來:「再過兩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剛好是娶個媳婦好過年!」他歡喜的說,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一點:「結婚以後,我們就可以到搬到福普路的新房子去住了,趁著這段時間,剛好裝潢,妳喜歡什麼顏色?」 「淡藍色!」小珍小聲的回話。 「我知道了!」 天澤滿心歡喜無限,看到她這兩天這麼溫暖,他想她一定已經感受到他對她的真愛了……他決定明天早上就去找一兩個有頭有臉的好朋友,把李伯年兩老也請到華新大樓來,正式求婚,把兩位老人家請來華新大樓是為了要避開李一嗚,他已經不能再等兩個月了,他側頭去望望小珍,小珍正仰著觀看樹,他心裡真的說不出有多愛她,想到她昨天看花的時候,那一雙溫柔的大眼睛和那發自內心的微笑,他把她的手拉起來放進他的大衣口袋裡。 「我們回去吧!實在太冷了!」 他們回到溫暖的房間裡,叫了兩杯熱咖啡,並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雖然很少說話,馮天澤卻享受著寧靜的幸福…… 吃過午飯才開車回台南,他一路把她送回家門口,小珍走下車,一樣對他一鞠躬,他望著她溫和的說: 「等我的電話,我們明天見!」 等馮天澤的車開走,小珍停下慢慢走的雙腳,站在那裡……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她要嫁給一個台南市最有名的馮三爺?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二老? 忽然有人叫她,原來是一菁,她穿著紅裙子、白外套,正從家裡跑出來。 「妳回來啦?新娘子漂不漂亮?他家好玩嗎?等會兒回來再問妳,我現在要去看電影。」說完就跑走了。 小珍望著她的背影,她是多麼快樂,無憂無慮,沒有任何負擔,沒有任何壓力…… 小珍看看衣服,理理頭髮,走到門口,心裡決定還是什麼都不要講,再等等看吧!推開門,李伯伯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李媽媽正從廚房走出來,李伯伯笑問: 「回來啦?那邊天氣很冷吧!」 「很冷!」 李媽媽卻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只看了看她,小珍連忙走過去: 「李媽媽,我來!」 「不用了!已經忙完了,妳去換衣服吧!」 小珍只好走回房裡去換衣服,晚飯桌上,還好一嗚最關心,態度也最好,問說: 「他們家就這麼好玩呀?待了這麼久,老實說,我在家已經有點擔心了,正想到打電話去問問。」 晚上,小珍躺在床上,心裡一點也開心不起來,腦子一團亂,雖然在這一天半裡面,馮天澤對她這麼好,完全不像對一個只想叫來玩玩的女人那樣,對她做些不當的舉動,說些輕浮的話,他是那麼規規矩矩、正正派派,又溫和有禮,而且今天早上他還說到結婚,說到房子,這一切真的好像是真的,可是想到剛才她回來,李媽媽那種冷淡的表情,前兩天她不是還來恭禧她嗎?當然,像李家這樣保守的人家,對昨晚她外宿的這種事,是不太能接受的,但是他們難道忘了昨天早上她被叫出去時她是完全抱著犧牲去還債呀! 那麼以後要怎麼辦呢?要是馮天澤再來找她,她去不去呢?真希望馮天澤把她帶回家算了,不管是不是會結婚,這個家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還好,第二天一個白天都是平平靜靜的,兩老也沒有叫她去問什麼話,晚上,一鳴回到家裡才熱鬧起來,他一進門就叫著說他的果苗已經有幾棵發了芽…… 第二天清晨,馮天澤被拼命的敲門聲驚醒,他跳起來開開門,小周上氣不接下氣的比著手說: 「不好了!三爺!不好了!青松山那邊的郭保發打電話來說清晨一棵大樹倒下來,壓倒了三個人,還有那部大型的鋸樹機滾落到山腳下摔成碎片,要我們趕快去!」 天澤一句話不說,拿起衣架上的衣服穿上,關上門就跟著小周跑下樓,開了車子就出發…… 「三爺,這兒你不要交代一下嗎?」 「我們一路走,一路打電話回來交代好了……」 一連兩天,沒有馮天澤的消息,沒有小周的影子,她想不通是為了什麼?昨天馮天澤還那麼說,家裡也沒有一個人問她一聲,李家整個被一鳴吸引過去了…… 每天李一鳴都會從果園帶回來好消息,果苗都活了……果苗發出新芽了……所以李一鳴是最興奮的,一菁也沉醉在準備結婚的快樂裡,李媽媽每天在算著兒子去當兵的日子還剩幾天,李伯伯呢?也早已恢復他喝茶、看報、午睡的老日子,只有小珍,一夜睜眼到天亮…… 雖然一家人的生活這麼正常、這麼愉快,只有李一鳴還是看出了小珍的落寞,強作歡笑的神情…… 他開始尋找一個適當的機會,就在星期六下午,一菁外出約會,兩老正全神貫注在看電視播出頒發神農獎,小珍一個人在後園種菜,一鳴從大門出來,繞到後門進來,小珍早看到,動也不動的種著菜、低著頭…… 「又種什麼菜?」一鳴站到旁邊來問。 「還是小白菜。」 「不是還有那麼多沒摘嗎?」 「等摘完了再種就來不及了。」 一鳴又看了一會兒:「我看妳從早到晚的就沒停過手,每天這樣做,不累壞才怪呢!」 「不累呀!做慣了。」 「就因為妳做得太多了,把一菁養得那麼懶,妳看她,多自在!」 小珍不想和他說太多話,就沒回答,繼續種著菜…… 一鳴看她用一雙又細又白的手在撥土,越看越不忍心,就也蹬下來,拿過鏟子要幫她撥土,小珍連忙站起來,退後好幾步。 一嗚放下鏟子也站起來:「還不肯原諒我?」 小珍笑了笑:「那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那為什麼總躲著我,不給我半點機會、不聽我說一句話?」 「我們一家人,每天都處在一起,有什麼話隨時都可以說呀!」 一鳴望了她好一會兒:「既然不是因為我,為什麼最近總是失魂落魄的,還強顏歡笑?」 「沒有啊!我怎麼會讓你覺得我是那樣?」小珍又蹬下來,拿起鏟子,避開他的直視。 「我們結婚好不好?」一鳴突然說。 小珍的手停了一剎那,呼吸也停了一剎那,然後,她的頭就低得更低了,他居然親口對她提出結婚了,可惜一切都太晚,馮天澤已早他先提了…… 一鳴又說:「離我當兵還有三個星期,辦一個婚禮總還來得及。」 「我們全家只希望你能安安心心去當兵,其他的事情就等你回來再說吧!」 「這是媽的意思。」 「也是我的意思。」 一鳴回轉身,繞到園子那一頭,一會兒又繞回來:「妳心裡,到底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那有?」 「求妳告訴我好不好?」一鳴又蹬下來,這次蹬得比較遠,小珍也就沒有避開。 「我怎麼可能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是媽嗎?」一鳴還在自以為猜得對:「她不贊成我們現在結婚?」 「不是!請你不要亂猜了。」 「小珍,我對妳的所作所為,的確不敢要求妳的原諒……」他停住,看她:「妳……一直還在等我,對不對?從來沒有過二心……」 小珍再也裝不下去了,連手裡的鏟子也停了下來,心裡不知道是怨恨,還是哀傷…… 李一鳴還在直直的望著她,小珍放下鏟子,丟下菜苗,站起來回身就走。 「小珍……」一鳴站起來,小珍已經走進廚房,小珍呆靠著廚房門,為什麼沒早回頭呢?也許……不該他的就得不到吧!沒想到一鳴的情意越來越明顯,只要他們共同在一個房間裡,他的眼睛總跟著她轉,開話題逗她說話,或是接她的話尾,小珍躲不甚躲,只好去找李媽媽了……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不過妳要我對他怎麼說呢?只怕說錯一個字,什麼都又翻了,妳就再委屈一下子,還有一個多月他就要去當兵了……」 晚上,一鳴也跑到二老的房間裡來了,沒想到李媽媽一口一聲不贊成,卻又說不出一個強烈的反對理由,一鳴才意識到,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事情了,他決定自己來解…… 沒想到自從那天和小珍談話後,小珍對他連笑都不想裝了,能躲她就躲,來不及躲就把頭一低,他只好再去追問他的老爸、老媽,老爸說: 「要是你的,走也走不掉,現在又這麼急,前一陣子你是怎麼對人家的?不要就是那麼不要,要就是這樣要,你不該也尊重、尊重她嗎?」 一鳴只好憋住一肚子氣,還是只有靠自己慢慢來了,好在離當兵還有好些天呢! 這天早上,小珍如往常提著菜籃走出門後,看到一鳴正靠在外牆在等她,小珍也沒有辦法只好跟他並排走起來…… 「小珍,還有八天我就要去當兵了,爸媽和妳三個人,異口同聲的不贊成我們現在結婚,老實說,我不放心,我更擔心,萬一……萬一……在我當兵的這兩年,妳被別人搶走了,我怎麼辦?所以我想了又想,明天……我們倆到法院去公證結婚,辦好後再回去告訴二老,這樣好不好?」 小珍心裡真是又怨又嘆,就慢慢的說:「你就安心的去當兵吧!兩年很快就過去了。」 「公證結婚很快的,又容易。」 小珍實在沒有說話了…… 「我知道了……」李一鳴又說:「妳是希望我們要像像樣樣的穿上白紗、宴客,那我們可以等我當兵回來再補啊!」 小珍停下腳來,這幾天心中對馮天澤的怨、盼,及對一鳴這不斷來的求婚的壓力,實在有些承受不住了,提了菜籃回頭就走,一鳴愣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前一個星期沒有馮天澤的消息,二老還沒說什麼,又過了三天還不見任何消息,二老忍不住了,把小珍叫到房裡: 「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在忙別的事吧!也許……在忙別的女人,不來正好!」 「不是這麼說……」李伯伯皺著眉頭:「他該有消息來的……」 小珍低頭沒說話…… 「我就是想不通,我的預感絕對沒有錯……」 「小珍……」李媽媽開口問:「你們那天見面,到底談了些什麼?有沒有談到結婚的日子?還有談些結婚的計劃?」 小珍一聽到問起那一天,一顆心就沉下去了,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李太太望著她,李伯伯也抬起頭來,小珍才連忙說: 「沒有……沒有說到那些……」 「那……哦!對了!那天他不是給妳買了首飾嗎?首飾呢?」 「我怕弄丟了,所以請他保管。」 「這樣啊……」李媽媽掃了老伴一眼,大家都住了嘴,李媽媽也端起了茶杯……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26 09:55:14 #
 
小珍每天都在算日子,希望接到一個電話,希望小周的影子忽然出現,到今天,已經十二天過去了,她無法相信馮天澤只要她一天,只要一天為什麼要花那麼大的功夫?帶她去那麼遠玩、帶她去那麼美好的地方,第二天那麼哄她……問題也許就出在這裡,他們共處了兩天,他回去一定想了很多,想想她不過只是臉蛋漂亮,其他一無可取,等結婚以後,他怎麼帶她去參加朋友的聚會?帶了這麼一個土土的太太,不怕丟臉嗎?她連西餐也不會吃,沒有看她穿過一次高跟鞋,所以想想,他還是不要了,想到這裡,小珍的一顆心就沉下去……心裡壓著好重、好重的哀傷…… 從她出生就已註定,她不是一個好命人,每次來到的幸運,只是一個個的又破滅,李媽媽絕對不會再接受她了,那麼她再住下去,在這個家除了做家事,還算什麼身份?今天已經到了十五天,這已經證明,真的什麼事都過去了…… 她輕輕推開後門,提著菜籃走出去,走了一半才發現錢包沒有帶到,趕快回家去拿,進了後門,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到屋內兩老又吵起來,而且聲音很大。 「十五天了!半個月了!鬼影子也不見一個,什麼求親?什麼大訂?我看他只是存心玩玩小珍,高興了叫出去,玩完了再送回來,這樣下去,不是變成我們替他養女人啦?」李媽媽的聲音。 「妳講話真難聽!」李伯伯聲音也很大。 「不是嗎?萬一……萬一把肚子弄大了,他又不承認,怎麼辦?我們家怎麼辦?面子往那裡放?怎麼跟人家說?」 「那……那就算是一鳴的好了!」 「你瘋啦?你這個老死鬼,還講得出這種話來?」 「那怎麼辦?只好我明天去找他,問問他怎麼說……」 「他要是不見你呢?」 「那我就每天去。」 「我看你好久沒有發氣喘病了,想找死?」李媽媽罵完把椅子推開,小珍連忙輕跑出後門,慢慢靠在牆上,眼淚滴滴答答的流出來,這個家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但是她又要去那裡呢?除了李家,她沒有半個親戚,除了台南她沒有去過別的地方,突然腦子裡出現了一個人:楊安麗,她是她除了李家以外唯一的朋友,一個學姐,還記得她高中畢業那時候,她多麼希望能再唸大學,可是李家能供她到高中畢業,已經是天大的恩惠,當時最為她惋惜的兩個人,就是她的指導老師和高她一屆的學姐—楊安麗,楊安麗現在還留在台北,準備到英國去繼續深造,他們常常通電話,每一次楊安麗都鼓勵她有時間就多讀書,可是平常家務事都忙不完了,那有時間讀書?但是能多讀書一直是她的希望,那麼她不仿打一個電話給楊安麗,探探她的回應,目前她也只有這一途了……等中飯後二老回到房間裡,一鳴也不在家,小珍就打了一個電話去台北,沒想到就找到了楊安麗,小珍立刻放心下來,小珍告訴她想去台北,去打工、讀書,楊安麗立刻答應,而且告訴她,她會盡量幫助她,小珍深深嘆了一口氣,心中就像放下了一個大石頭一樣,決定去試一試。 回到房裡,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想想:去台北再苦,總比繼續待在這個家裡好過……於是她打開衣櫃,裡面也沒有什麼衣服,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沒有放不下的感情,也沒有捨不下的親情,兩手空空,孑然一身,她的走,只會為這個家帶來無憂無慮的日子,她只要寫一封留信就可以了,她輕輕的睡下來,這張床她睡了十四年,這間和一菁共有的房間,雖然簡陋,但多麼熟悉,她也過了不少的美好日子,尤其她曾熱愛過這片牆,常常在晚上用手摸著這片牆睡著,因為隔壁就是一鳴的房間,一鳴愛過她、害過她,現在又回來愛她,大概她走了以後,最難過的還是一鳴吧……還好!她對他的心、他的情,早已經死掉了,人世間的冷暖、現實,她也過夠了,她就要離開了,走得遠遠的,任誰也找不到她…… 她拿起紙筆開始寫信,她一再的寫著感謝,一再表示這些年來的愉快生活,最後,她請他們不要去找她,因為她要走得遠遠的,日後若有人問起,就說她遠去外地做事情去了…… 她把信封好,放在枕頭上,穿上自己做的白襯衫,自己打的藍毛衣,自己改的一條黑裙子,把歷年來存下的壓歲錢兩千五百元,放在裙子的口袋裡…… 在巷口,她不禁停下來再看看,這間住了十四年的屋子,在這間屋裡,快樂和痛苦都嚐盡,現在,終於要離開了,除去了她這個麻煩,今後,希望他們一家人永遠過得平靜、安穩…… 走到了後山,來到父母的墓前跪下來,跪了好久……好久……卻不知道從那裡訴說起…… 當她八歲那年來到李家,認為李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家,當她和一鳴從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做功課到偷偷牽手散步,偷偷約在海邊相聚,到相愛,到被二老接受,她認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許了好多願,做了好多夢…… 忽然……忽然間,所有美好的一切都變了,一件一件的幻滅,一天一天的消失,開始有了悲哀、有了惡夢,最後,她就那麼被一塊、一塊的分解掉,現在,她什麼也沒有了……要是八歲那年,她也跟著爸爸媽媽一起死了的話該有多好呢…… 她站起來,深深行了禮,然後繞到海灣,她也要向這兒做一個道別,然後開始往車站走,走了一個鐘頭,走到車站,買了一張去台北的火車票,等車開了,一顆心才放下來,希望她這一走,李家和馮天澤反而能放心下來。 車越接近台北,小珍的一顆心反而越不安起來,以後會是怎樣的情況?會是怎樣的一種發展?她一點也想不到,目前她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楊安麗能幫她多少忙?要是一切都無法解決,她也不能再回台南,然後怎麼辦…… 車到了台北時已經天黑,心裡更慌亂,提著一個塑膠袋走向車站門口,一眼就看到楊安麗,小珍跑過去,兩個人抱在一起了…… 「妳怎麼忽然要來台北呢?」楊安麗問。 「我會慢慢講給妳聽。」 「今天晚上就跟我擠一擠吧!我就住在這附近,妳吃過晚飯沒有?」於是楊安麗就給她買了一個便當,兩個人來到一棟舊大樓的八樓,只是一個小小的單人房間,小珍坐下來吃便當,想到今天早晨到現在,心裡真是五味雜陳……吃過飯,小珍開始講起她的故事,聽到馮天澤這三個字,楊安麗的嘴都張開來,等聽完了故事,楊安麗好同情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叫她安心的住下來,別擔心,她會盡量幫助她…… 「不過事情也夠巧,再一個月,我反而要回台南去了,打算回家過一個年,然後慢慢準備,就要去英國了……」 「今天星期五,明天我們就開始去找工作,找房子,因為我這間房間每個月租金八千呢!太貴了一些,哦!還有,我這裡有兩落書,我正在想要不要帶回去,現在剛好留給妳,妳就不用花錢去買了,這兩落書全是我這四年的所有課程。」 「那太好了!」小珍歡喜的說。 第二天早上,楊麗安請她吃了簡單的早餐,然後出門去找工作,開始在這棟大樓裡面的許多小行號找,結果不是工作時間太長,就是薪水太少,然後下樓來,有些店面還沒有開門,她們就沿路問,最後一家也不合適,最後走上楊安麗住屋對面的一家證券公司,剛好要一個清潔工,每天早上六點到九點,薪水是一萬二千元,小珍想一想就答應了,楊安麗一直用手拉她,等下樓的時候,楊安麗叫起來:「妳怎麼就答應了?三個鐘頭打掃,太辛苦了!妳那裡吃得消?妳急什麼?我們再慢慢找啊!」 「不會!不會太辛苦,妳想我們找了好幾個工作,都是工作一整天,我那裡還有時間讀書?這件工作剛好,只有早上三個鐘頭,剩下的時間全可以讀書。」 「我覺得太辛苦。」 「那我做做試試看,兩天下來不行的話我就不做好了!」 星期天開始,慢慢為楊安麗整理行李,整理書的時候,看到每本書裡,很多地方都用紅筆,畫畫改改,小珍高興的說:「太好了!這樣我連老師都有了!」 星期一一大早,小珍就去這間證券公司上班了,一位男士帶領她看所有要打掃的地方,這間公司很大,第一天小珍真的做了三個鐘頭,差一點累得趴下來,兩隻手還碰了好幾塊傷,回到房裡就躺下來,想想有點吃不消,明天不去了!可是中午去買了一個便當就花了七十元,第二天早上小珍還是去了…… 晚上安麗回來,一進門就開心的告訴她,有一間房子是在一個家庭的其中一間,租金只要四千元,她還特別進去看了,屋子很乾淨,傢俱齊全,原來一個媽媽帶兩個女兒,現在一個嫁了,空出一間來,他們母女只想再找一個伴,於是兩個人立刻又趕去,就在不遠處,一個公寓的三樓,結果沒談兩句就成交了,因為住在這兒又安全又放心,而且屋主也不要押金,兩個人高興的回到家裡,小珍沒想到來台北後,這麼快房子、工作都解決了,安麗拿了五千元給她,小珍謝謝她,說下個月發薪水就還給她。 一個月後,安麗回台南去了,還好小珍附近也熟了,簡單的生活也安定下來,只是每天早上的工作太辛苦,假如今年考不上大學,這個工作還得做下去…… 一晃眼,小珍來台北已經兩個月了,今天早上工作又受了傷,手腕被水泥垃圾桶刮了一下,破了一塊皮,有一塊錢那麼大,雖然沒有流血,可是非常痛,可是明天還是得去,直到四年大學畢業,能找到一個工作,直到在一家公司裡做到一個位子為止,然後仍然是要努力,努力到三十歲是否能升到一個課長的位子,四十歲或五十歲再升到一個部門主管的位子,想升到一個經理,恐怕要五十多歲了,最後六十歲退休了,是一個有一點錢的老太婆,然後呢?然後呢?一個孤獨的老太婆……她停下抹藥的手,望著窗外,這是她要的生活嗎?拼了半輩子,她做對了嗎? 還有,這兩天她老是頭昏,而且胃也不太舒服,千萬不能讓她生病呀!她這份工作不能請假的,一請假工作就沒有了,再去找這樣的工作,要去那裡找?而且沒有工作就沒有飯吃,她努力忍耐著,其實她做了三分之二的工作,她就已經精疲力盡,更糟糕的是,今天中午吃不下飯,聞到飯味還有些想吐呢!天吶!她知道事情糟糕了,她怕是有了孩子了,怎麼辦?第二天早上,還是提起一把勁去把工作做完,然後去藥房買了一個驗孕劑,結果……驗下來的結果,她果然有小孩了,她坐在床上,噩運終是離不開她,今後怎麼辦?什麼希望都完了,她坐在床上垂著頭,閉著眼睛,她無論怎麼勤勞,怎麼不怕吃苦,她的前面就是死路一條……算了!何必硬活著不斷吃苦?在這世界上,她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不捨的……不如趁早…… 她站起來,把書桌收收好,拿起筆,先給楊安麗寫一封信,謝謝她的一切,封好信,明天早上再去寄,然後把驗孕劑用紙包起來,走下樓,再走一段路,丟在路邊的垃圾桶裡,再慢慢走回來,抬頭看看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來來往往的路人,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沒有她生存的餘地……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26 10:00:36 #
 
以下是奶奶之前的作品,歡迎新加入的媽咪前往欣賞,謝謝大家的支持!^^ 無怨無悔 http://www.babyhome.com.tw/mboard.php?op=d&sID=3744375&bid=6&r= 心靈之約 http://www.babyhome.com.tw/mboard.php?op=d&sID=3652425&bid=6&r=
小米米的麻
小米米的麻 2012-04-27 08:48:42 #
 
在凱撒飯店的一樓大廳裡,馮天澤帶著小周坐在一角…… 他來台北談一筆生意,叫早餐的時候,小周說他吃不慣西餐,要去找點小吃的,這兒車站附近,他已經來過兩、三次,小周從飯店走出來,往開封街走去,吃了一頓美味的蚵仔麵,高高興興的走回來,就在將要轉彎的地方,忽然看到了梅小珍,她正從一棟大樓走出來,他驚訝的愣了一會兒,轉身就隨著梅小珍走,轉過兩個彎,梅小珍走進一棟舊公寓開門上樓去,小周連忙拿出記事本,記下了路名、門牌、號碼,然後小跑著回飯店,開開門看到馮天澤還在,連忙走上去喘著大氣說: 「三爺,剛才我看到梅小珍小姐了!」 馮天澤站起來,也睜大了雙眼:「她在那裡?」 小周把記下來的本子拿給他,一面說:「快!我們快去!」 馮天澤立刻站起來,穿上大衣,他們快步來到漢口街三十二號門口,小周伸手按了門鈴…… 門開了,兩個人大步走上三樓,一個胖婦人站在樓梯口,小周向她彎彎腰,馮天澤遞上名片,胖婦人看看兩個人,小周又說了一遍,他們從台南來,他們是親戚,胖婦人看看馮天澤的穿著,轉身敲敲小珍的門,對門裡面說: 「梅小姐,有兩位台南來的人,說是妳的親戚,一位是馮天澤先生。」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開了,小珍睜大了雙眼站在那裡,馮天澤慢慢走進去,小珍慢慢退到房中間,仍然睜著大眼睛看著馮天澤,馮天澤看到她穿了一件灰色毛衣,一條牛仔褲,一個人幾乎瘦了一圈,馮天澤站在她前面,穿著深灰色的西裝、大衣、圍巾,站在那裡好有派頭,好穩重,小珍只會望著他,馮天澤慢慢走過去,一句話也沒說,把她抱進懷裡,小珍貼在這樣一個寬厚、溫暖的懷裡,想到這兩個月來的辛苦和剛才的難過,不由得悲從中來,努力忍住眼淚,好一會兒,天澤鬆開手,低頭望著她: 「為什麼?」 小珍低著頭…… 馮天澤把大衣、圍巾脫下來放在椅背上,捥起她在床上坐下: 「妳不愛我,妳不想跟我結婚,是嗎?」 小珍仍沒有回答,兩個人並排坐在一起,天澤握著她的手,望著她好一會兒,小珍才小聲的開口了: 「我半個月得不到你的消息,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啊!喔!真怪我,我應該抽空打一個電話給妳,我的天吶!哦!我可憐的小珍,對不起!對不起!現在請聽我把事情說給妳聽,就在我們去杉林溪回來的第二天清晨,我被小周叫起來,他告訴我台東那邊有一處杉木區出了大事,我和小周就立刻趕了過去,那天早上在那邊的山上倒了一棵大樹,有三個人被壓在下面,生死不明,還有那台鋸樹的機器也跌落到山谷,等我們趕到那邊時已經是晚上,連忙把三個受傷的人救起來送到山下的醫院,還好他們只是受了外傷,還沒有生命的危險,我們安置好病人,再趕回山上去處理那棵大樹,再請來幾個工人處理山腳下那部機器,一連三天,我們忙得幾乎連飯都忘了吃,我們在山上幾乎忙了一個星期,才把一切恢復原狀,機器也全毀了,下山以後又在醫院待了兩天,等我們開車回來時都已經累垮了,兩個人全身都是傷,我們只好沿路停下來休息,等回到台南,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五點,我倒在床上就睡,從下午五點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下午兩點我就打電話給妳……李家正在到處找妳,說妳留信出去,全家慌成一團,我和小周趕過去,當我看到妳的留信,我的魂都掉了,那天晚上我坐在床上到半夜都無法入睡……」馮天澤停下來,回身抱起她:「唉……幸好我找到了妳,這是我們該有的磨難吧!只差兩個鐘頭……兩個鐘頭……現在我又能找到妳,這真是天賜給我們的一個姻緣……」他用手摸摸她的臉:「答應我,跟我回去……妳知道,我找妳找得多辛苦,可是我們完全沒有頭緒,我以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妳……」他又把她抱住:「妳知道,我有多愛妳嗎?這兩個月,我苦透了,不知道妳去了那裡?不知道妳在做什麼?我問妳,妳決定出走的時候,難道對我沒有一點愛?沒有一點留戀嗎?」 「那時候,我的確有點怪你。」 「難道妳不相信我?我們是要結婚的。」 「我不能確定,因為一連半個月沒有接到你一個電話,沒有見到小周一個人影,而且……李媽媽對我……」 「對不起……對不起……還好!我找回了妳,現在,什麼苦難都過去了……」 中午,天澤把小珍帶回到他住的飯店吃中飯,這個時候,小珍才發現小周怎麼不見了…… 「隨他去逛吧!他喜歡吃台灣小吃,妳呢?喜歡吃中餐還是西餐?」 「中餐好了!」 天澤叫了五道菜,小珍覺得每樣菜都好吃,兩個月來她吃的都是便當和泡麵。 吃完飯,天澤把她帶到他住的房間,兩個人坐在舒服的沙發上,天澤望著她,伸手摸摸她的臉,搖搖頭: 「妳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獨自一個人跑來這麼遠的陌生地方,在這裡,妳有認識的人嗎?」 「一個學姐。」 「她答應養活妳,幫助妳一切嗎?」 「沒有。」 「那麼妳身上存了很多錢?」 「沒有。」 「那妳怎麼敢來冒這個險?萬一碰到壞人…妳的學姐現在還在幫助妳嗎?」 「她一個月前回台南去了。」 「那麼這兩個月妳怎麼生活?」 「我找到一份工作。」 「什麼工作?」 小珍沒有回答…… 「工作的錢……夠妳用嗎?房租、吃飯、讀書……」 小珍回答: 「剛夠。」 「妳打算這麼過下去?」 「我來台北是想來讀書的,今年暑假打算去考考看……」 「然後呢?」 「考上了那我就去讀書啊!然後去上班,去過我想過的日子。」 「這些在台南就可以完成。」 「在那裡,我恨我所有認識的人……」小珍小聲說。 「連我嗎?」 天澤用手摟住她:「跟我回去吧!在家也一樣可以讀書,想上班,我就在公司裡給妳安排一個職位,這樣好嗎?」 「那不一樣。」 「那麼嫁給我吧!我們結婚,把一個美好的家庭組織起來,生兩個孩子,妳可以把妳愛讀書的精神教給孩子,等他們大學畢業,再訓練他們怎麼做一個總經理,這不也是一種成就嗎?一個理想的完成。」 小珍低著頭靠著他,這個時候她心裡好愛他…… 天澤打電話叫了兩杯咖啡,開始說: 「好!現在我要正式向妳介紹我了:妳的老公是上海人……」 小珍笑起來。 「初到台灣時,我只有五歲,我有兩個姐姐留在上海的外婆家,我們家在上海就是做木材生意的,來到台灣三年,我父親就去世了,我母親掌管了一切,等到我念高中的時候,我母親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所以我高中畢業就接下了家裡的擔子,我母親在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去世,在她老人家去世之前就希望我能結一個婚生一個孫子給她看……結果我現在已經四十多歲了,一路走來,有時候心中也有些失落。」 「這麼多年,沒有人為你介紹,或是認識某位小姐嗎?台南那麼多美女、閨秀……」 「沒有!沒有我喜歡的。」他停下來望著她:「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個女孩子,她那天參加台南市運會,站在第一排,她是那麼漂亮,那種氣質讓我立刻動心了,我一直盯著她看,第二天我就叫小周去打聽,可惜那個時候妳有李一鳴,而且妳家附近的人都說,妳就是李家未來的媳婦,然後我就日夜想著妳,直到有一天……」 「可是我出走並不是完全為了這個,發生了那麼些傷心的事,我只想離開那個地方,想離開我所有認識的人,到台北去從頭開始……」 天澤側身抱住她,手輕輕拍著她:「從此,那些再也不存在了,所有的不愉快都遠離妳而去,我會保護妳,永遠……永遠……」 晚上天澤不放心小珍回去住處,就另外在飯店訂了一間有兩張床的雙人房間。 第二天三個人回到住處搬東西,這兒的衣服只有一小包,書可有兩大綑,再去謝謝房東,房東太太高興的對馮天澤說了好多小珍的好話,天澤還送了她一份大禮,然後去辭掉工作,天澤才知道小珍每天早上在這裡做打掃工作,就心痛的拉起她的手。 「妳從小就沒有過過好日子,在李家從早操勞到晚,以後這些都沒有了,靠著我,以後我要妳過最好的日子。」 十點鐘,小周開車回台南,一路上天澤都握著小珍的手。 到了台南市,車沒有開到華新大樓,反而轉一個大彎,往山上開去…… 「我們要去那裡?」小珍不解的問。 「我們要回家啦!就在那邊的半山腰上。」 車子七轉八彎的沿著山路往上駛,大概經過了半個鐘頭,車子轉了一個大彎,停在一片好大的花磚地上,小珍從車窗望出去,眼前是一棟兩層樓的白色房子,外型特別且漂亮,有圓有方,沒有圍牆,只用花和樹來代表界線。 小周把車子停好,走出來為馮天澤開車門,馮天澤走出去,再牽她出來,這兒的前園好大,只有三個圓型的花壇在中間,裡面盛開著各色的玫瑰花,四面全是花磚地,這兒很安靜,很像是一個別墅區,附近每一家房子都有它自己的外型和顏色,散佈在這一片廣大的山坡上。 忽然,屋子的兩扇大門打開,跑出來兩個女人,一個老老胖胖的,一個年輕的,那個年老的早已堆滿了一臉笑…… 「三先生回來啦?哦!太太您好!歡迎妳到這裡來住。」 小珍愣住了,他們怎麼叫她太太,不容她多想,馮天澤已經為她介紹: 「這是榮媽媽,那是……」 「叫春英,今天早上才來的。」 天澤牽著她,踏上三層台階,走進客廳,一片淡淡的藍色,白色的沙發和傢俱,榮媽媽和春英忙著送茶和點心,小珍望望四周一遍,覺得這兒真漂亮,真好!為什麼還在福普路又買了一棟房子?榮媽媽歡喜的握著雙手,笑說:「三先生,太太好漂亮、好年輕!」 「那當然!」天澤用手摟一摟小珍,然後說:「我們去樓上看看……」上了樓,他帶她走進一間很大的房間,也是一片藍,天澤說:「這是我母親還在的時候住的房子,我們暫時在這裡住住,等結婚後,就搬到福普路那棟新房子住。」 「這兒這麼美,這麼好,就住在這兒不好嗎?」小珍說。 天澤牽著她坐到床上:「這兒交通不方便呀!來一趟要半個多小時呢!」天澤用手拍拍床:「今晚妳就睡在這兒,我睡在隔壁。」 小珍望著他,心裡充滿了感謝,輕輕的說:「謝謝你!希望我能配得上這一切。」 天澤轉身抱住她:「為什麼這麼說?妳是我的寶貝,妳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都是我最愛的。」 晚上睡覺前,天澤抱抱她,輕輕的吻吻她,然後回到隔壁的房間,小珍看著關上的門,心中對她有說不盡的感激…… 第二天早上,天澤好晚才去上班,他抱住小珍,又親又吻的說:「今天晚上我回來,妳還在這裡吧?」 小珍笑了,雙手回抱住他…… 然後小珍走出去站在陽台上看著天澤上車,天澤回過身來向她揚揚手,小珍也向他揚揚手,看到他的大藍車開出門口,在前面轉彎處轉過去,小珍仍然站在那裡,心裡面想著這些日子的大轉變,原來馮天澤這麼愛她,以後,她一定會盡力做一個好妻子,讓馮天澤幸福、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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