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阿鸞凝坐桌前淚如雨下面對美食無法下嚥時,她的丈夫登發正也空著
肚子,擠在黑壓壓的人群裏,人群發酵著各種晚餐食物的氣味。
人群被一方二十吋的螢光幕鎖住,所有的視神經,皆被鎖定在螢光幕黃色球體上的黑色數字——02、28、35、41……一個數字牽扯出群眾的一聲感嘆。
感嘆消融浩瀚的夜,像一小點標點符號,或一小滴唾沫星子,消融在成堆的報紙裏,多麼微不足道?
六個數字報完了,人群紛紛移動,轉身。電視已經被轉台,被另一個時空的打打殺殺佔據畫面。
登發站在原處。
動都沒動。
他頭殼發暈,四肢發軟,怔怔的,像個傻子。
彩卷行老闆走到他的面前,問道:「喂!頭家,你是中頭彩了啊?怎麼呆呆的想個半天。中了頭彩,可不要忘了通知我啊。上回,一個中頭彩的,連個鞭炮,連個紅包都吝嗇給我,害我失眠好幾天,現在的人啊!」
那「啊」的尾音拖得老長,就像阿鸞把菜餚連盤子摔進塘瓷水槽的聲音一樣,顯得有點激動。
阿鸞坐在餐桌前滴淚,滴到後來,發瘋了似,把全部的東西都摜進水槽裏。然後滑坐到地板上,就唉唉地哭喊起來。
她從來沒那麼哭喊,即便媽媽哀求她販嫁自身到遙遠陌生的異地,她亦未曾掉下珠淚。只是,悲哀堆到一個臨界,就像烏雲壓壞了天頂,她再也無能掌控或者轉化。
哭並不能持續多久,她想起今天是開獎的日子,丈夫通常在開獎日的深夜會回到家。於是她開始收拾,收拾她一手製造又一手搗爛的幸福。
然後洞堵住了。
洞堵住了,不可理解,不可分析地堵住了。它無聲無息心甘情願地吞嚥一切,卻在無緣無故又那麼緊要的關頭,堵住了。
堵住了,一切變得那樣不可收拾。上次丈夫回來,發現熱水氣壞了,才把她毒打一頓。這次水槽又堵住,那可更糟。
因之,她倒下一整瓶通樂,期待上天給她一點憐憫。
但是,那黑漆漆的洞還是沒有反應,她想開水試通不通,又怕破了藥效,猶豫不決間,門鈴響了。
響了,響在她惴惴不安的腦纖。她咬緊下唇,一步逼著一步,蹭到大門門口。頭低低壓著,像大禍瀕臨,駝鳥埋頭那樣避著。
可那樣的聲音再熟悉不了呦!是夢裏複習幾千萬遍,像溫柔的浴水浸泡著身軀:「大嫂,大哥回來了嗎?」
「回來了?不,還沒,我不知道……猜,今天會回來。」阿鸞的舌頭羞澀,燒得不知怎麼翻動。
「我進去等。」
風鼓動明良的氣息,伸進她的鼻。男人的味道,微酒。
進到室內,兩人的氣息摻和到一起。
「不,不用脫。」
明良還是脫下深褐的小牛皮靴,絲質的黑襪,裹住細緻的足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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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請待續。
明天完結篇
今天還會分享一些寫作經驗,和介紹《幸福的黑洞》這本短篇小說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