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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待續~~
然後，羿鈴停下腳步，躺了下來，在紫色的花朵裡，是一尊美麗的白玉，分泌著迷惑人心的視感和氛圍。
紹瑜放慢的腳步，停住，呆了，彷彿追上去，會褻瀆了眼前神聖的美。
畫面停在這裡，突然，整個螢幕轉黑，出現「no signal」的字樣。
紹瑜發怔，然後，他聽見造夢機打開的聲音，他不敢轉頭過去，轉過去他會控制不了自己。
但沒有人要他控制自己，起碼羿鈴就沒有。
羿鈴捻熄了燈，步到他的身後，褪去實驗罩袍，覆在紹瑜的臉上。
紹瑜聞到那罩袍的香，不是香水，是身體自然釋放的體香，甜甜辣辣的，絕對可以醉人，紹瑜撐不住了，拉開罩袍，看見羿鈴。
晦暗裡，羿鈴像冰淇淋那樣可人，還沒入口，就全化在紹瑜的身上。
因為，這冰淇淋，是燙的。
１１
黑夜，在薄紗輕掩的窗外。
窗內，臻奇埋首在小陳的筆電，已經久到讓黑夜都要放棄自身的黑。
但黎明的腳步，總是踟躕，曙曦被積雲攔著，卻攔不住光陰如水。
飯店內，臻奇瞪螢幕過久的雙眼，被血色染指，整個夜晚，他閱讀不下一千則夢境。
夢境，被大量釋放在網際網路上，從學生到商賈，從藍領到白領，大家歌頌著造夢機的好處，傳播自己被製造出的美夢，甚至有人說，因為夢境的鼓舞，自己正一步一步邁向夢想中的成功！
其中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個生意失敗的中年人，因為在造夢機裡嚐到鹹魚翻身的滋味，並且從造夢機裡獲得賺錢的靈感，竟然使他成功地重新創業，並在短期之內償清了大半負債，目前還不斷前往造夢中心尋找成功的滋味，從而加強自己追求成功的毅力！
還有一則：一對多年不孕的夫妻，因為長期浸淫在不孕的憂傷和緊張當中，嘗試多種的受孕技術都不能成功，最後卻因為長期去造夢中心做喜樂生子的夢，進而誘發身心靈的放鬆，最後居然順利自然懷孕，文章裡聲稱，這對夫妻目前仍持續前往造夢中心，繼續保持身心舒適，以便迎接造夢中心賜予的快樂寶寶！
臻奇有些目瞪口呆，他懷疑這些資訊是不是造夢中心蓄意釋放，可是那些描述夢境的討論室、部落格或新聞片段看起來卻又是那麼情真意切，不像刻意造假。
不是麼？自己不也是藉助造夢中心來挽救自己汲汲可危的寫作事業？那他又要拿什麼去質疑中心的功效呢？
但，在這麼巨大的功效背後，會不會隱藏什麼罪惡的缺口——侵犯他人的隱私？竄改他人的夢境？偷竊他人的意識？
是的，除了正面的肯定，也有一些負面的攻訐遊蕩在網路裡，包括造夢中心操縱他人的記憶，洩漏秘密，賺取暴利外，甚至還有一些指控說，造夢公司根本無法幫人造夢等等……
臻奇覺得疲累無比，他把電腦闔上，整個身體癱在飯店柔軟的床縟，感受千萬個詭譎的夢境，朝他擠壓。
其實，他可以不用這麼疲累，要不是他再度關閉了手機，要不是他登出MSN，他其實可以從自己兄長的口裡，獲得一點點安慰，一時之間，他或許不能坦白困境，但至少，聽到家人的聲音，他就可以讓自己每一顆渴望安慰的細胞得到丁點兒的紓解，只是現在，他全神貫注在自己的困境，根本忽略了身心的任何渴求。
１２
臻奇點了一份豬排餐。
這家餐廳他從沒來過，要不是位置就位在造夢中心的旁邊，他也不會來這邊用餐。
的確，臻奇今天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吃飯。他主要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認識一兩個造夢中心的人，跟他們聊聊，套套話等等。
餐廳的人很多，都是中心裡的人。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餐都快吃完了，他還沒鎖定目標，正有些急，卻發現一個經過他桌邊的女人，掉了張資料在他桌上，他拿起資料站身喊道：「小姐！小姐！妳的東西掉了！」
那女的沒理他，繼續往前走，餐廳裡頭鬧轟轟的，走道上不是送餐的服務生，就是找座位的客人，他沒辦法只好坐下來，隨手檢查那張資料是否是廢紙，沒想到不看還好，一看非同小可，那密密麻麻充滿數據的資料旁邊用紅筆寫著：「我知道你是臻奇，雖然你化妝成這樣，但我一眼就能認出你。你吃完飯可不可以到這棟大樓的頂樓，我想你並不希望我在大庭廣眾下認出你。」
臻奇一口氣看完，已經沒了胃口。
雖然這女人可能是中心的人，他可以趁機攀談。但這字裡行間明顯的恐嚇意味卻令他猶豫。
只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的確不能讓她在大庭廣眾下認出自己。
他匆匆付完帳，隨即趕到頂樓，正午的二十四層頂樓又風又曬，他打開厚重鐵門的一剎，有些不適應地往後一退，可門才開，他就聽到一串笑聲，朝他撞了過來：「真的是你，臻奇！我真的遇見你了！」
臻奇在狂大的熱風中，看著眼前這個人，只覺得些微面熟，心想也許是讀者：「妳是……」
「我是邱芷芬，你記不記得？每次你的新書簽名會我都有去，還有還有，我上次寫的那篇偵探小說——高速公路殺人事件，有沒有？你記不記得？你還說很有創意，鼓勵我繼續寫下去，有沒有？」
其實臻奇的印象非常模糊，常常有讀者會寄作品給他看，他也多半會看完然後寫一些鼓勵的話，然而要他想起什麼高速公路殺人事件的作者邱芷芬，實在有些困難：「嗯！我知道妳，妳現在還有在創作嗎？」
「不了，我工作太忙，回到家就只想休息看電視，什麼靈感都沒了。」
「眞可惜！妳蠻有才華的，能想出那樣的點子，在高速公路殺人！」臻奇並不全然說謊，此刻他聽到這個故事的名稱，眞覺得有幾分創意。
「你真的這樣覺得？那我真不該再偷懶了！」
臻奇在找話縫切入：「妳現在的工作很忙嗎？」
「對呀！真不曉得現在的人為什麼那麼愛作夢？我每天忙得像條狗，一回到家，就希望可以有個無夢的夜晚，可以一覺到天明！」
臻奇領著芷芬往樓梯間背風背陽的牆面走：「沒辦法，現代人都太苦悶了，大家都想找個出口，不像妳生活、工作都順意！」
「也不是這麼講，雖然我這邊待遇不錯，但這也不是我夢想中的生活。
唉！如果哪天我真的躺進造夢機，我想我會希望圓一個作家夢，像你一樣的偉大作家。」
芷芬說這話的時候，兩眼仰視著臻奇，充滿著崇拜和熱情，臻奇深深地被感動，就像那回在便利商店的感受一樣。
人在落魄的時候，總是特別需要受重視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已經不僅僅是被重視而已！
臻奇把自己拉回正題：「妳還沒進去過那個機器？」
「對呀！你一定覺得很訝異對不對？這就好像大廚沒坐下來吃過一頓好的，銀行小姐不能把鈔票帶回家一樣！我們每天一上班，就要核對客戶的資料，調整機器，還要服務客人，你知道我曾經最高紀錄一次負責33個客人，幾乎連閃神的機會都沒有，哪裡還會有時間想到要進去那個機器？就算我進去了，也沒時間躺啊？」
「不過說起你們那個工作也挺有趣的，每天可以瀏覽那麼多人的夢境？」
「怎麼可能？那些夢境只活在客人的腦子裡，我們怎麼可能看得見？」
「可是網路上不是說你們可以藉由什麼電波還是什麼微光的，把夢境轉譯成影像播映出來嗎？」
「那是專供研究用的，儀器很貴，我們這裡可用不到，說穿了，我們不過是提供客人物理性無毒無害的毒品，讓客人可以在夢裡面為所欲為，至於他們的夢境，公司怎麼可能有興趣？」
「那你們有機會參與造夢的過程嗎？比如說，一位客服人員發現一個大帥哥來中心，就介入帥哥的造夢流程，跑到那夢裡去參一腳。」
芷芬搖搖頭：「不會，我們根本看不到客戶的臉，從頭到尾我們是透過電腦在跟他們對談，這也是我們公司能夠取得社會大眾信任的原因，畢竟作夢是很私密的事。」
私密兩個字，像刺會扎人──最私密的事卻可以像可樂裝在沒蓋緊的瓶子裡，全洩了氣。
臻奇還想要問什麼，話卻哽在喉頭，芷芬突然也靜了下來，瞇著ㄧ雙眼，覷著臻奇：「你在報上說，你捲進一宗神秘的案件？你現在還好吧？書友會的人都好擔心你，有人往好的方向想，說你只是累了，想休息ㄧ下。可是大部分的人都不信，大家都覺得你不是那樣會欺騙讀者的人，我今天在餐廳看見你，看你喬裝易容的樣子，還跑到這麼吵雜的地方吃飯，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臻奇重重的嘆口氣，像遇到知心好友，可以把心頭的難題通通吐出來，可是眼前的的芷芬畢竟只是自己的書迷：「我是真的遇到神秘的案件，但是我現在沒辦法把我的狀況告訴妳，我只能跟妳講，我需要妳的協助！」
芷芬的眼睛亮起來，像突然得到糖果的小孩：「你需要我的協助？一個大偵探需要我的協助？」
「我不是偵探，我只是個寫小說的，我是說，我希望現在可以找個機會進到你們中心，最好是可以進到管理階層，或研究部門，妳看看能不能幫我謀個隨便的工作，掃地倒茶都可以，我想從中了解ㄧ些事情！」
芷芬霎時全身好奇的毛孔都瞪大了眼：「我們中心？你是說我們中心有問題？」
「不是，妳不要誤會，我只是對你們公司好奇。」
「可是你不是陷在那神秘的案件？」
「是沒錯，但現在整件事情已經交給警方去處理，我只能在旁邊去釐清一些枝微末節的事情，要怎麼講，也就是我想藉由你們公司的科技，去釐清這件案子的部分細節。」
「是什麼樣的細節啊？你真的不能透露案情的內容？」
臻奇遞給芷芬最真誠的眼神：「沒辦法，我現在也還搞不清楚頭緒，就算要跟妳講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不然這樣，等事情水落石出，我會把它寫成小說，到時候，我第一個拿給妳看好不好？」
「你是說？」
「沒錯！我送妳一份原稿簽名光碟！但妳要答應我，妳遇見我的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
「我可以得到你的簽名原稿光碟？」芷芬眼角唇邊炸出興奮的煙火：「你放心，我保護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幫你製造麻煩？不過我還不能確定能不能幫你，我再回去問看看，等有結果我再跟你聯絡！你能不能給我手機號碼？」
「我現在手機都沒開，這樣好了，我明天晚上八點打電話給妳，妳給我妳的電話號碼。」
芷芬連忙從提包裡拿出紙筆，才要寫，忽又像小孩般地抬頭笑著跟臻奇說：「臻奇要打電話給我耶！」
１３
走出教室，斐萱的視線讓一個小巧的後腦杓吸引。
問號般的後腦，承接在充滿自信的肩膀，彷彿那腦袋擅長自問自答。
上頭的頭髮，柔順地盤成另一個小圓，像為自己每ㄧ個論說畫下完美的句點。句點裡又任性地插著樹枝固定，是永遠令人意外的另類表述。
羿鈴已經第二次來學校了，前天她進到教室旁聽斐萱的課，當時大家談到病毒的各種起源說法，教室嗡嗡吵，同學各自擁護自己相信的論述。
有認為病毒是細胞形成的前驅物質，是具有複製能力的最原始分子。
有認為病毒是細胞在分化過程中，RNA或DNA的失落片段所演化。
或者以為病毒是細胞或細胞寄生物丟掉複雜代謝系統而演變成的退化。
當大家討論得正熱，羿鈴卻冷冷地說：「為什麼大家討論問題總脫不了以人類為主的本位主義，只用人類的角度去理解什麼是生命，只用人類的角度去理解什麼是繁殖？如果單單用人類的視野去看待事情，如何能找到事情的真相？難道病毒只可能是生命成型過程中的一個物質？為何那不會是一個物種？一個獨立的物種？甚至是最為進化的物種？為什麼借助別的細胞複製DNA，就不能說是最不自耗最聰明最快速的繁殖方式？為什麼最簡單最快速就該是最原始或者是退化？而不是最先進最有效？」
羿鈴的聲音小小的，卻讓全班三四十個學生安靜下來，斐萱站在講台上，看著羿鈴煥發異彩的眼，一時要講的話全都停在嘴裡。
兩天後的現在，斐萱走到羿鈴身邊：「妳來了？怎麼不進去一起上課呢？」
「妳的課太無聊了！」
斐萱從沒見過人講話這麼直，不過從羿鈴嘴裡說出來，倒也不覺得意外：「我希望妳常來旁聽，可以多啟發同學的ㄧ些想法！」
羿鈴轉過眼來，眼晶亮晶亮，宛如那裡堆放著寶石：「那是妳的責任，不是嗎？」
斐萱乍聽愣了幾秒，才笑著說：「是我的責任沒錯，只是我沒妳那麼聰明！那妳今天來，是不是想分享一些智慧給我？」
「我想住妳家！」
這句話才真讓斐萱吃驚：「怎麼會想到要住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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